“诘问者”面具下的喘息粗重起来,疑问句被强行破解带来的反噬与羞辱,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他周身散发出的语法波动变得愈发不稳定,那是一种即将失控的偏执与疯狂。
“很好……很好!”他沙哑地低吼,声音仿佛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能扭曲我的‘诘问’,你值得我用更直接的方式……抹除!”
他双手向前一推,原本溃散的暗色能量再次凝聚,化作了无数尖锐、断裂的【否定】词条碎片,如同密集的黑色蜂群,发出刺耳的尖啸,朝着李维和艾琳席卷而来!
这是纯粹的、暴力的语法湮灭攻击,动用最蛮横的方式,否定他们存在的根基!
与此同时,另外三名猎杀者也从短暂的凝滞中恢复,眼中凶光毕露。
阴影、无声锋刃、精神尖啸,从三个不同的角度袭来,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
“李维先生!”艾琳惊骇地看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的黑色蜂群,她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快被那纯粹的【否定】意念冻结了。
她手中的防御符文光芒明灭不定,在这股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李维脸色苍白,精神力几乎枯竭,强行覆盖“诘问”的代价正在显现。面对这避无可避的绝杀之局,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硬抗?必死无疑。闪避?无处可逃。常规的语法修改,在对方全力爆发和精神力枯竭的双重压力下,已然来不及!
生死一线之际,一个灵感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意识——
那是破解循环回廊时,对“重复”与“结构”的深刻理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关于“递归”的数学与语言学概念!
没有时间构建复杂的句式,没有精力进行精细的操作。
他只能凭借本能,将脑海中那个最简单、最核心的递归意象,以最粗暴的方式,投射到现实之中!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仅存的精神力,如同押上所有赌注般,全部倾注而出。
他向冲在最前方那个猎杀者脚下那片区域的“空间概念”,植入了一个极其简陋、却蕴含着恐怖逻辑陷阱的“思想”:
“此处,有一个坑。此坑之中,有一个相同的坑。”
嗡——!
一股奇异的、不同于以往任何语法修改的波动,以那片地面为中心扩散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四射的景象。但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的“现实”仿佛被打上了一个诡异的、向内无限延伸的褶皱。
那名正冲向李维的阴影猎杀者,一脚踏入了那片区域。
他的脚落下了。
然后,在他的意识里,或者说,在作用于他存在的语法层面,他的脚并没有触碰到预期的实地,而是落入了那个被定义的“坑”中。
依照李维植入的概念,这个“坑”里,还有一个“相同的坑”。于是,他的坠落感并未停止,而是继续向下,落入下一个“坑”,再下一个,再下一个……
在外人看来,他动作僵直,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但他的眼睛却瞪得滚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正在经历某种无法言说的、无限下坠的恐怖。
他试图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他的“发声”这个概念,似乎也陷入了那个无限循环的“坑”中,找不到出口。
他并没有真正物理下坠,但他的“存在逻辑”被拖入了一个无限递归的陷阱,他的意识正在那永无止境的“坑中坑”里无限坠落,直至崩溃!
这就是递归的初现!不直接攻击肉体或精神,只是制造一个逻辑上的黑洞,让目标自我瓦解!
这诡异的一幕,让另外两名猎杀者的动作硬生生刹住,他们惊疑不定地看着同伴那副魂飞魄散的恐怖模样,不敢再上前半步。
就连正准备发动最终湮灭攻击的“诘问者”,那汹涌的【否定】蜂群也出现了些许的迟滞。
他死死地盯着那片区域,感受着其中那从未见过的逻辑恐怖,面具下的脸孔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之色。
“这……这是什么邪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维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艾琳连忙上前扶住他。
他此刻精神力彻底枯竭,头痛欲裂,视野都有些模糊。但他强撑着,目光看向“诘问者”。
“‘邪术’?”李维的声音低沉虚弱,格外平静。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逻辑循环。看来,你们‘断章教团’追求的混乱,也害怕绝对的秩序,哪怕是带来毁灭的秩序。”
“诘问者”眼神剧烈闪烁,他看着那个陷入递归幻觉、即将精神崩溃的手下,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眼神却丝亳不惧的李维。权衡厉害。
“撤!”他当机立断,低吼一声。
继续纠缠下去,就算能杀掉这两个人,代价也可能超出他的承受范围,尤其是对方展现出的这种未知而恐怖的能力。
他挥手卷起剩余的【否定】蜂群,化作一道暗影,率先向后退入黑暗。
另外两名猎杀者如蒙大赦,慌忙跟上,甚至顾不上那个仍陷在递归中、浑身剧烈颤抖的同伴。
仅仅几秒钟后,通道内便只剩下李维、艾琳,以及那个意识在无限坑洞中下坠的可怜猎杀者。
艾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看着那个僵立的猎杀者,心有余悸地问道:“他……他会怎么样?”
李维疲惫地闭上眼:“如果没人打断这个循环,他的意识会永远迷失在自我指涉的逻辑陷阱里,直到脑死亡。”
他顿了顿,“不过,我维持不了太久,这个循环很快会因我精神力耗尽而自行瓦解。但足够他变成白痴了。”
他再次睁开眼,望向“诘问者”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递归……”他低声自语,“这只是最粗浅的应用。这个世界的基础语法,似乎对这种自我指涉的结构缺乏必要的‘容错’与‘边界’检查……”
他知道,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可能比“悖论”更加危险,也更具潜力的领域。
“断章教团”的退却,只是暂时的。下一次相遇,战斗必将更加惨烈。
他看了一眼身后古老的符文石壁。
“三把钥匙……我们必须更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