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归的力量如同退潮般从那名猎杀者身上消散。

他僵直的身体如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目空洞无神，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他的意识终究没能从那无限下坠的逻辑深渊中完全爬出来，精神已然崩毁。

李维的状况同样不容乐观。精神力彻底枯竭带来的不仅是剧痛，还有一阵阵强烈的眩晕与虚脱感，仿佛整个身体都被掏空，连站立都需要艾琳全力搀扶。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艾琳的声音有些紧张，她警惕地环顾着幽深的通道，“他们可能只是暂时退却，随时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强的敌人。”

李维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欠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古老的符文石壁，将“当三把钥匙重聚，通往篇章之初的门扉……”这句残缺的箴言深深烙印在脑海。

艾琳支撑着李维，两人沿着来路艰难返回。穿过那片重归死寂的古老区域，再次踏入被污秽语法污染的迷宫水道，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漫长。

幸运的是，或许是“诘问者”小队受创不轻，或许是教团暂时调整了部署，他们并未再遭遇拦截。

依靠艾琳沿途留下的微弱方向标记和李维对语法环境的模糊感知，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锈蚀的窨井盖下方。

当两人狼狈不堪地从下水道重返地面，沐浴在已然偏斜的日光下时，都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污秽的气息被清新的（尽管掺杂着城市烟火气的）空气取代，但那份源自古老符文和逻辑恐怖的沉重，却久久压在心头。

回到语法塔，他们立刻引起了轰动。

李维几乎是被艾琳和闻讯赶来的低级执事搀扶着进入塔内的。

他精神力严重透支的模样，以及艾琳简短汇报的“遭遇断章教团猎杀小队，发生激烈语法对抗”，像一潭沸水，激起了层层波澜。

治疗师很快被召来，对李维进行了紧急处理。稳定精神海的药剂被灌下，安抚语法反噬的熏香被点燃。

与此同时，艾琳带着她拓印的符文样本和详细的任务报告，直接面向闻讯赶来的莫娜监察长和霍恩理事进行汇报。

“……我们不仅确认了教团在下水道迷宫确有活动，其成员实力不容小觑，而且发现了一片被隔绝的古老区域，以及一面刻有疑似‘原初篇章’相关指引的符文石壁。”

艾琳尽可能让自己的叙述保持冷静和专业，她展示了拓印的复杂符文，“这是最重要的发现，根据我的初步解读，其内容指向‘三把钥匙’与‘篇章之初的门扉’。”

莫娜监察长拿起一张拓印纸，上面那些古老而神秘的字符让她刻板的眉头紧紧锁起。

霍恩理事则抚摸着胡须，眼神在李维所在的治疗室方向和符文拓印之间来回移动，充满了震惊与深思。

“你确定是‘原初篇章’相关的指引？”霍恩理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无法百分百确定，但符文之古老，语法结构之奇特，远超现有任何记载。而且其内容与李维先生之前获得的其他线索高度吻合。”

艾琳笃定地回答，“更重要的是，教团显然也极为重视那片区域，派出了精锐小队把守。”

莫娜监察长放下拓印纸，目光锐利地看向艾琳：“你提到，李维独自击溃了包括一名能使用‘疑问句’攻击的‘诘问者’在内的四名教团猎杀者？他是如何做到的？”

艾琳深吸一口气，她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李维先生……他使用了一种我无法完全理解的能力。他称之为‘递归’。他让一名猎杀者陷入了某种无限循环的逻辑陷阱，导致其精神崩溃。正是这种未知而强大的能力，震慑住了那名‘诘问者’，迫使对方撤退。”

“递归？”霍恩理事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充满了学术性的好奇与一丝警惕。

“逻辑陷阱……直接导致精神崩溃……”莫娜监察长喃喃道，她看向治疗室的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李维的价值，再一次以超出她预期的方式飙升。

这不再是潜力，而是已经具备强大威慑力的实战能力。一个能掌握未知强大力量，并且与“原初篇章”线索紧密相关的年轻人……

很快，语法塔高层经过紧急磋商，做出了决定。

资源倾斜：李维获得了一笔丰厚的“语法源质”结晶和数种珍稀的精神力恢复与强化药剂，以确保他能尽快恢复并提升实力。

权限提升：他的资料访问权限被提升至“核心预备役”级别，可以接触更多关于古代历史、力量体系乃至“断章教团”的机密档案。

正式授权：莫娜监察长亲自签署命令，鉴于李维在此次侦查任务中展现出的卓越能力、坚定立场以及与“原初篇章”线索的特殊关联，正式批准他组建并领导一支特别行动小组，代号“修辞学”，专门负责追踪“断章教团”及相关古代秘辛。小组拥有高度的自主权和资源调配优先权。

当李维从深度冥想中恢复部分精神，得知这些消息时，他正坐在新的、更宽敞的居所内。艾琳将一切告知了他。

“他们需要你的力量，李维先生，”艾琳轻声说，眼中闪烁着光芒，“也更加忌惮你。但无论如何，我们获得了正式的许可和资源，可以名正言顺地调查下去了。”

李维默默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精神力，脑海中回响着“递归”初现时的景象，以及那面石壁上的古老箴言。

力量带来了地位，也带来了更深的漩涡。语法塔的震动，既是机遇，也是警示。

他看了一眼窗外，语法塔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看来，‘修辞学’小组，是时候正式招募成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