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淡的声音带着某种粘滞感，让李维的脚步微微一顿。

黑袍摊主静坐在角落的阴影里，纯白面具下透出的目光沉静如水，与集市里其他散发着躁动气息的存在泾渭分明。

艾琳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的目光立刻被摊位上那几卷兽皮卷轴吸引，上面流转的语法痕迹古老而晦涩。

巴德则对那几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产生了浓厚兴趣，胖乎乎的手指蠢蠢欲动。

“过去的回响？”李维重复着这个词，目光落在那块散发着微弱熟悉气息的石头上，“这取决于‘过去’指向何方。”

摊主微微偏头，纯白面具仿佛能洞穿人心。

“时间的河流奔涌向前，但总有些沉重的石子沉在河床，不被冲刷。它们记得……河流最初的模样。”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诗意的模糊，却又暗含深意。

李维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阵污浊的语法波动如同溃烂的伤口散发出的恶臭，从侧后方粗暴地涌来，打断了这场含蓄的交锋。

“哟，这不是语法塔的乖宝宝们吗？怎么，迷路跑到这种脏地方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三个穿着花哨、身上挂满各种散发着不稳定光芒饰品的人堵住了狭窄的通道。

为首的是个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的年轻人，他指尖缠绕着一缕如同黑色油污般的能量，散发着浓烈的【腐烂】与【崩解】词条的气息。

另外两人一个身材魁梧，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石灰色，附着【坚硬】与【钝拙】的词条；另一个则身形飘忽，周围光线微微扭曲，带着【隐匿】与【刺痛】的特性。

“是‘脏词术士’，”莉娜的声音在李维脑海中直接响起，这是她利用简单的传讯词条实现的沟通，“他们滥用那些直接关联负面、破坏性概念的词条，威力大但反噬也强，行事肆无忌惮。”

那个苍白的年轻人，显然是个头目，他贪婪地扫了一眼李维等人，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安静的摊位和摊主身上，咧开一个恶意的笑容：“老东西，今天生意不错啊？这几个肥羊，我们‘溃烂之指’接管了！识相的就把你摊子上那几块破石头交出来当保护费！”

摊主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安静地坐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李维心中凛然，对方的目标似乎不仅仅是他们，还包括那个摊主和那些石头。

他上前一步，将艾琳和巴德护在身后，卡尔默契地与他并肩，雷克虽然不在场内，但李维能感觉到外围预设的防御屏障正在被悄然加固。

“我们无意冲突，”李维试图做最后的缓和，“只是路过。”

“路过？”苍白年轻人嗤笑一声，指尖的黑色能量剧烈翻腾，“来了暗语集市，就得守这里的规矩！规矩就是——弱肉强食！”他猛地将手中那团【腐烂】能量甩向李维！

那能量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在空中扭曲盘旋，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快速霉变的滋滋声。

李维能感觉到，强行驱散或防御这团高度凝聚的【腐烂】概念，需要消耗巨大的精神力，而且可能沾染上难以清除的语法污染。

不能硬抗。

电光火石间，李维做出了判断。

他将精神力如同细腻的网一般撒出，包裹住那团飞来的能量，同时迅速感知其核心结构与周围环境的交互。

“修改！”他低喝出声。

【此能量之‘腐烂’特性，其作用过程，参照‘枯叶于秋风中之自然分解’。】

他强行插入了一个定语，将“腐烂”这個恶性、主动的概念，引导向一个中性、被动的自然现象！转译成概念层面的偷梁换柱！

那团飞至半途的黑色能量猛地一滞，表面的油亮光泽迅速黯淡，翻腾的恶意如同被无形之水浇灭。

它依旧在“腐烂”，但对象不再是李维的“存在”，而是变成了类似于“枯叶”的无害概念参照物。

能量在飞行过程中自行消散、分解，化作几缕带着草木灰烬气息的微风，拂过众人脸颊，最终消失不见。

苍白年轻人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与难以置信。“你……你做了什么？！”

他的两名同伴也愣住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用这种方式化解“脏词”攻击。

卡尔抓住对方愣神的瞬间，指向那个皮肤石灰色的壮汉，悍然出手。

“修改！【坚韧稳固】→【沉重笨拙】！”

壮汉身上那层【坚硬】的词条光芒猛地一暗，仿佛被蒙上了灰尘，他原本灵活的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仿佛身上背负了千斤重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莉娜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个身形飘忽的术士身后，手中短刃的刃锋上闪过一道【破除隐匿】的微光，轻轻点在他的后心。

只是一个警告。

那术士周身的扭曲光线瞬间恢复正常，脸上露出骇然之色，不敢再动弹。

巴德也没闲着，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小石子，嘴里念念有词，对着那个苍白的头目扔了过去。

石子在空中发出【刺耳噪音】和【强光闪烁】的效果，虽然没什么杀伤力，却有效地干扰了对方的注意力。

战斗在开始后几秒钟内就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李维没有继续攻击，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个面色苍白的头目：“还要继续吗？”

苍白年轻人脸色铁青，看着被瞬间制住的同伴，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李维和卡尔，以及那个不知深浅的摊主，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吼道：“算……算你们狠！我们走！”

他收回残余的能量，扶起那个动作笨拙的同伴，在莉娜冰冷的注视下，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迅速消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集市周围那些窥探的目光，在这一刻也悄然收敛了许多，显然，“修辞学”小队展现出的实力和那种闻所未闻的应对手段，起到了足够的震慑作用。

李维这才转过身，重新看向那个安静的摊位。

摊主依旧坐在那里，纯白面具对着他们，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处理得不错。”摊主的声音依旧平稳，“以‘引导’代替‘对抗’，像是园丁疏导洪水，而非武士筑坝拦水。你的语法……很有趣。”

李维心中微动，对方显然看出了他手段的特殊之处。

“过奖。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谈……‘过去的回响’了吗？”他的目光，再次落向了那块散发着熟悉古老气息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