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超从望远镜中看见舞台附近的人逐渐散开了,孙俊卿扶着吴佳向大院内右侧的通道走去。不久,镜头中就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他掏出手机犹豫了好一阵,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吴佳的号码,“哼,找个借口骚扰她们一下也好!”他稚气地想,她没有接听。他毫不气馁,连续拨打了三次,可是她都没有接听。英俊青年收起望远镜,将手机扔在脚边,双手捂面瘫坐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他胡思乱想了一阵,双手交差在胸前,紧紧搂住自己。过了几分钟,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敲击自己的胸膛,敲得胸口隐隐作痛。
天空中“嗤嗤”作响,一颗烟花放歪了,拖着长长的尾巴朝这边飞过来,在大富豪酒店上空绽放开来。陈志超抬起头,望着那绚烂耀眼的光芒,绝望地苦笑,自言自语道:
“佳佳,原来他们的传言是真的,原来你真的和那花心棉花糖走到一起……张麻子店内你的眼泪难道不是为我流的吗?骗子!有人爱你,好!有人陪你,好!真的很好,我不嫉妒不吃醋——你放心,知道吗?以前你一直说我软弱,可是在离开你的这几年我变得很坚强!哼,哼哼,没什么了不起!我陈志超也不是没人喜欢,这辈子只和你约会过,明天开始,我就去和她们约会,一个,两个,不行,至少和五个她们约会。
“你不是冤枉我说萱萱、紫嫣、宋蕙她们都是我女朋友吗?好,我明天就和她们约会,以后天天和她们约会!孙俊卿这种乱花心你都可以接受,哼,什么人呢,没什么大不了,你不爱我没什么,我也可以不爱你,到时候你可不要生气喔!这次你要搞清楚状况,是你先不爱我我才不爱你的,不许耍赖!不然……不然……”
苍天要是有灵,低头看到这个情种大发醋劲,会怎么想呢?
陈志超心乱如麻,思维时断时续,他停下来安静了一会,忽然跳起身,展开手脚练起散打和拳击,不一会,他动作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放佛真正的对手就站在他面前,最后他扎住步子,双拳一缩收到面前握住,面向天方,双手捧在胸前,用阿拉伯语念念有词地祈祷道:“ΠΓxβxζ……”(中文大意是: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穆德是主的使者。穆斯林对异教徒的爱,全知全能的安拉在宝座上都感知得到。”
祈祷完毕,他对着麒麟阁用阿拉伯语说道:“xΠюβюζюeΓx……”(中文大意:小贝,除了我,谁也不许爱你,你也不许爱别人!谁要是胆敢爱你,我要像去年在擂台上一拳击倒那个迪拜拳王一样,击得他满地找牙!哼,孙萝卜,你先预约个最好的牙医吧!”
……
且说欧府宴席菜肴十分丰盛,按张伯拟定的菜单是十二个主菜,分别是孜然羊肉、大盘鸡、爆三样、彩熘鱼丸、酱爆鱿鱼卷、烩肉三鲜、肥肠酥卷、荷叶里脊、砂辊炖牛肉、清汤野鸡卷、晚霞映牛舌、蒸煮鸭子。欧老看过后加了一道凤香鲍鱼、一道河西酥羊。汤类另外做四五样。至于贵宾的那九桌,除了这十四道菜外,另外增添了四道山珍野味(在此不便明言)。酒水由客户自取自用,并不限制,贵宾席每桌另添了轩尼诗、人头马和高度茅台各一瓶。另外,根据穆斯林客人的情况专门设置了几十桌,菜式有所调整。在此不赘述。
有好奇心者会问:既是豪门夜宴,那么多有头有面有权有势的人物聚集在此,难道没有可供一闻的新闻和事迹?唉,今晚南江红、黑、白三道方方面面的确都有人在此,但用一句不好听却很恰当的词形容他们在妥当不过——那就是“乌合之众”,本来大家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姑且不论明面上红、道和黑道根本就不同道,就是那不同道中彼此暗暗有牵连的,即所谓“道不同志相同”的,一则这场合不敢公开,二则也没机会做到一桌。而那所谓同道中人,三道中又是派系林立,你和我好,我与他不和,他又和他如何……不少人本就有宿怨,乃至矛盾重重甚或水火不容,比如雷市长与孙区长,青龙与白虎,甚至欧氏父子与那吴增亮、孙怀仁等,平时鲜有往来。再加上有那骑墙派,今日向东,明日倒西,谁好跟着谁,谁倒就踩谁……
如此这般,以至于能坐在一起平静地吃顿饭已属难得。不信请看,这几桌贵宾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暗地里你哼我哈,你看我不入眼,我看你不舒服,你存私心我有杂念,再坐一会,那一道一道的人,耍纸牌的耍纸牌,麻将的麻将,斗酒的斗酒……哪有几句听得入耳的真情话。
所以如此热闹的酒宴,倒成了那多情儿女的月老树、红娘场。
今晚来宾中有位女孩一直很安静,她叫刘静,三江市龙江区工商局原局长刘世雄的孙女,龙江区人大赵三槐主任的干女儿。赵三槐赴宴之前,她得到消息,便央求干爹带他过来。他知道她和白云霄以前的事,好劝歹劝劝不住,只好将她连同自己的儿子闺女一起带来了。赵三槐的独女小妍知道干姐的心事,一直默默地陪伴这她。原来刘静就是当年白云霄的未婚妻,与云霄退婚后这几年一心向佛,不仅性情大变连模样也变化不小。白云霄再想不到刘静会前来参加订婚宴,加上模样变了,竟一晚没有察觉她的到来。
宴席将近尾声,白云霄离开欧燕到东区八楼宴客厅向薛振江他们收捐款,一直留着心眼的刘静见状便趁人不注意尾随了过去,赵小妍忙悄悄跟在她后面。在半途的林荫道上,刘静追上了云霄。
白云霄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察觉有人跟随,便放慢脚步转过身看。刘静走到他面前停下,环顾周围无人,便低声说道:“云霄、云霄!这几年你过得……好吧?”白云霄一时没认出对方,心下暗忖这人是谁?忙低头借着树缝的灯光仔细端详对方的面容,吓了一跳,惊异地问道:“你是、是不是刘静?怎么是你来了?”
刘静抽泣着点头。云霄忙问道:“你来怎么也不跟我们讲一声……怎么憔悴成这样了!”刘静低声道:“云霄,今天见你一面我放心了,我为你们高兴!当初爷爷他们要、要我……不说了,怪我自己没……。你那时都那样了,我什么忙也不能帮,还、还……看到你现在好好的,我也放心了!”刘静顿了顿,抬头望着他继续说道:“欧燕比我坚强多了,她值得你爱。这几年我吃素,天天给你念佛,求佛菩萨保佑你!”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纸袋递给他:“这个平安符是我前年从海城大悲古寺带回来的,我在佛菩萨跟前祈祷了两年,今天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将它送给你……请你一定要将它带在身边,佛菩萨会保佑你们的!”
云霄内心如打碎的五味瓶说不出什么滋味,眼眶慢慢湿润,他接过平安符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关切地问道:“静静,你也该成家了……你成家了吧?”刘静摇摇头,无限眷恋地注视着面前她这辈子深爱的男人,说道:“你走吧,忙你的去,我没事,我该回去了!”
“静静!”云霄一把抓住她的手:“那你……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刘静望着他,温柔地笑了——赵小妍在不远处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的微笑——她松开手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去年在大悲古寺短修半个月,认识了一个大姐姐,前阵子和她说好,过几天我就去和她作伴,我会在那里为你们祈祷一辈子!”
云霄听她的语气竟然是要出家,双眼模糊,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感情,他握住刘静的手责备道:“静静你别做傻事,千万、千万别悲观!不然我……对了,那几年,你怎么连一封信都没有?”
刘静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双手捂面抽泣一阵,抬起头缓缓说道:“我今天检查日记,数了数,这几年前后给你写了二十来封信……小妍陪我去那里看你,两处的人都不准我见你……后来才知道,是爷爷他们不让那里将信转给你,也是他们不让我……”
闻听到此,白云霄只觉得晴空霹个焦雷,惊得呆若木鸡,他愤怒不已,咬牙切齿说道:“他们这么做太过分!”还要再说什么,只听刘静一字一顿说道:“云霄,我们要相信这一切都是命!欧燕是个好女人,是佛菩萨派来照顾你的!她那么勇敢地爱你,你不许辜负她,不然、不然……佛菩萨不会原谅你,我也不能原谅你!”
说罢毅然转身就离开,撂下白云霄呆呆站在那里。
当赵小妍躲在那颗树旁偷听的时候,她也没有留意到,在她身后几树之隔也有一个姑娘在静静地偷听。当刘静和赵小妍从身前陆续走过去后,这个女孩悄悄从树背后转出来,望着刘静远去的身影流下了感激的泪水。这时远处传来“燕子!燕子!”的叫声,女孩忙抹去眼角的泪,匆匆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