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亦如白驹过隙。
桦缺白穿好了衣服,是一套很简便的黑衫,腰间挂着一只香囊,一枚刻有“桦”字的白玉佩。头发已经扎起后还能再留上寸把长,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剪短的意思。桦缺白一眼眸淡青、一淡灰,生死阴阳全聚于他身,冷冷的看着那枚玉佩。
桦清尘却显得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样子,精心捋着衫上不多的褶皱,桦缺白却奇怪的在出门后把玉佩盖在衫下。
在这十年中,桦缺白不断的了解这个新世界。其中最接近他的,其一是这一世他并没有“桦蓝柒”这个弟弟,反而多了个名为“桦依依”的姐姐。
其二是桦清尘大概还是当代魔主,但自己出生地却在峡澜城而不在魔都。
其三是他虽然带着记忆回到了现在,但是他现在的记忆只有五成,械灵技相关的记忆更是只有三成。以战斗为主的体技,械灵技几乎全数忘却,不幸中的万幸是剩下的也是有很多有用的。这使得他不仅要重修很多体技、械灵技。
他还要重练枪身一体,枪魂灵,枪心和枪意,这听起来只有这么多,但却是个不小的目标。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如今的悟性和前世相比是强是弱,只能凭借着仅有的一丝肌肉记忆和感觉。但事实是修器兵之人中至少有六成都达不到心境,其达到意境的更是不到两成。
最后也是对桦缺白来说最重要的一点,他的体质是九冥龙棺体,古若涵同前世一样也是寒炎凤体,就是说,只要这一世她不心性大变是可以救下她、弥补前世众多遗憾的。
但是他现在才十岁,只能修炼肉体,对于其他事无能为力。不过庆幸的是他掌握和使用纳米的记忆并没有被封印,其中就包括有成械后才会被教导的纳气外放。配合着他乾期的锻兵能力,他至少可以在同期无敌跨期可逃。
纳气外放,顾名思义,就是将体内与自己产生一定联系的纳米外放,从而进行一定的增益。初期就是全方面的均分,例如力、速都是提升几成,但到控制力强大之后就可以集中于一点进行爆发,产生的增益倍数有余。
而且,可以伤害械魔的纳兵也是需要纳米激活才可以使用,对于一名械师来说是飞跃性的提升,所以在成械后才会开始真正教导学习,这对桦缺白成械前的提升无非是巨大的!
虽然桦家财大业大,上品纳元数十万颗有余,但前期的体技和械灵技终究不是钱财可以比拟的。到最后不过从自家手下的拍卖行中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一本坤期的体技《昴月战法》和一本坤期的枪法《苍龙天》,前者极其适合他的体质,可于之后练成极阴之体,并且这本体技主修腿法,与枪法结合便是中近战无敌,又可以提升速度,爆发同样惊人,算是上乘的配置了。
受于前世不知中沦为棋子的屈辱感,桦缺白将《昴月战法》和为自己锻一把好枪提上了日程。
但是寻常的十岁小孩儿,谁有这么大的精力去挥霍?经过一日五个时辰的学习,回到家几乎就到了晚饭时间,吃过晚饭睡意几乎就战胜了所有其他的念头。
却有一个小漏洞,这是针对“寻常”的十岁小孩的,桦缺白可不寻常,他是带着上百年记忆重生的一代魔主!上到治国统兵,下至煮饭烧菜不说精通也能说个大概。
所以,仅是他被送入被誉为峡澜城最好学堂“宋月堂”的第二天,认清现实的他开始了白天在学堂睡觉晚上回家后在自己院子中修炼肉身,致使他成了堂中的显眼包。
不过因为长期孤寂一人,很少抛头露面,堂中的人也无人认识他,教书先生也叫不出他名字,甚至大多数人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只记得虽然是个男孩却留着一头长发,而且美得犯规!
所以,他在学堂中也被称为“睡公子”。
第四日早晨,他一如既往带着一身的疲惫和轻微的带着酸臭味的药香,微步走入学堂,准备回他的座位上开始新一天的美好生活。
因为在倒数第二排途中要路过不少的同学,他们三四个聚成一堆,都或多或少的瞟了他一眼,大多半分失意半分讥意,带着笑意说着什么。
在这儿的人无一不是豪门大家的子嗣,但这种人在战场上大多只有被敌人拿来邀功的作用。所以桦缺白对这些人的话语不闻不问,即使他现在可以轻易的听清他们所说的话。
“哟,这不睡公子嘛,这刚说就到啊。”一人坐在桦缺白的位置上,一副富样,时不时用舌头舔舔牙,一旁立着一高一低两个跟班似人物,年龄明显大的多,十四五左右。
“怎么?找我作甚?”桦缺白只皱着,瞥了他们一眼便不理会,坐在了一旁。
“保护费,不多,十颗中品纳元。”那人笑着,伸出手向着他,似在挑逗一直宠物。
“哈?别说笑了,赶紧滚。”眉头皱的更为厉害,眸中透着好奇——好奇为何会出现如此蠢货。
谁知那小子起了劲,“哼”的冷笑一声,手擦搓着后,似箭般站起,笑道:“我告诉你,我爷爷是桦家的十八长老,这十颗中品对你来说也不多嘛。”
桦缺白只是一笑,仍静如雪松。
“你说啊,这全班都交了,你不交,这不是对不起这交保护费的人嘛。”又开始扑棱他自己的头。
桦缺白轻闭眼,再睁开,已从站在自己身前,准确来说,他凝出了一具纳米身体,本体则隐匿,坐在自己的座位。
“喂,不掏钱,那就从这儿钻过去。”他两胳膊交叉放在胸前,满面傲然,两腿叉开,意思桦缺白心知肚明。
那个纳质的桦缺白已经趴下那小子先是惊异后一脸奸笑,在桦缺白和他非常近时,他散开手直接一把拽起桦缺白的头发,把他略微拉起,胳膊微颤着。
班里众人的目光全聚于两人,无一没在看笑话。
“我去,蒙汗少爷,这家伙身子好冰。”那个矮子跟着抽耳光时惊呼,下一掌已经举到桦缺白纳躯脸旁却不敢再下,看见纳躯静静地躺在那。
“没事,还能死了不成?这家伙也不像是大家族的人随便赔点东西把事压下去了再说,我爷爷可是桦家的十八长老。”这位蒙汗少爷抓着纳躯的胳膊,轻如纸张,同样很冰,用雪花来形容更合适,他小甩了两下,直言“晦气,抬出去,挖个坑埋了吧。”
已不显慌张,甚至在嘟囔着为什么这个家伙一下就死了。
高个儿刚从腰搂起桦缺白的纳躯,没走两步,纳躯分化成纳米,众人视线又转移至上,一旁同样看乐子的桦缺白只把腰间的玉佩扔到高个脚下。
在一般的家族等级分化是十分严格的。附属家族或是加入该家族的个体外姓人一般是刻有该族主姓的铜牌;本家旁系一般是银牌;本家直系一般为金牌;之后不论旁、直、附、外,在家族内当了小官儿的,例如护卫就开始用玉,刚开始的是黑玉,之后当上了执法人员或是族内的巡捕,就是银边黑玉,再到之后当上捕头或者更大的官就是金边黑玉,在成为长老时就是统一的青玉。至于族长佩戴的一般就是一枚族内传承的红玉,除族长在内的上下三代直系亲属佩戴的,就是金边白玉!
而蒙汉家不过是桦家的一个附属家族,不说只拿铜牌的他了,就连他依靠的那位靠山,不过也只是拿了枚青玉,而且还是垫底的老十八。
那蒙汗少爷确实一点不慌张,眼看着那玉佩,只赞到漂亮便一把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数脚,“什么破东西,人没了就没了,没人往外说不就行了。”
“喂,小东西,谈谈?”桦缺白早已以脚尖在地上布好了一个小型的集纳阵法。
蒙汗少爷刚一回头,周边人尽数消散,只剩他们两人,他们还站在教室内,只是窗外只有一片虚无。
似是溺入海底,沉抑,他一动也不能动,只看着桦缺白拿着一把小刀。
“呦,还活着呢,还能捅我?你是桦家哪个小附属家的?平日里没听过我蒙汗台的名号?”没有一点退步的意思,把桦缺白激得的笑了。
桦缺白转着刀,向着蒙汗台靠近,脚步声加着蒙汗台的心跳声驱散了些空间中的死寂。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啊?什么?至少我得能动吧,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帮我我出去给你送点东西。”
“猜猜乐,第一个,你猜猜,我姓什么?”他嘴角微微上扬,把玩着手中的刀。
“姓桦?”蒙汗台想起他扔在地上的玉佩,显得很是得意。
“猜对了,恭喜。”
蒙汗台身体突然开始抖动,如陨石般瞬间落到地上。
“真跟你有关啊,咋不早给我解了,有病啊。”
“没病,有奖励,我马上会用这把刀伤你,你可以选择是‘划’还是‘刺’。”桦缺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蒙汗台这才面显惊愕道:“什么?我不是猜对了吗?我怎么又动不了?”
桦缺白已将刀抵在他的小腿上,笑道:“我不是让你选了嘛。”嘴角已经压不下去,又续着说:“嗯?选啊。”
无言,蒙汗台只是看着他,像看疯子一样,他已经在心里认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个疯子!
桦缺白索性装作划的样子,时不时瞟一眼看看他的脸色,又装着刺来了一遍。
“哦哦,喜欢划是嘛。”桦缺白点头道。
“嗯嗯,划,喜欢划。”
桦缺白将刀横拿,侧刺入蒙汗台的小腿,但是他只能大喊,不能动弹一点。
“有意思吗?”桦缺白看着染红的刀刃道。
“有意思!”蒙汗台憋了好久,欲言又止,反反复复多次,才说出口。
“说实话。”
“没意思,没意思!”
“这才对嘛,我也感觉没意思。”桦缺白盘坐在地上,手支着脸,又笑起来,“你爷爷叫什么?蒙汗岩?”
“对对,蒙汗岩”
桦缺白站起身,手中凭空出现了一盆黄色的酸性液体,泼到蒙汗台脸上,整张脸被溶蚀,即使没有丝毫疼痛,还在大喊,桦缺白的一个响指,又变得寂静,或者说,除了桦缺白,任何时候事物都发不出声响。
蒙汗台面前又出现了一大面镜子,正照着他的脸,已溃烂不成样子,像是马皮盖在脸上。
“喂你听过海市蜃楼吗?”
蒙汗台想点头,却仍不能动,嘴仍不停地动着,桦缺白又不理会。
“那你听说过“人性技吗?”蒙汗台嘴动的更快,桦缺白看了一眼,便侧着身。
“那这下你应该就听过了,是我不严谨,体验过,你还是这一世第一个呢。”
蒙汗岩的身体出现在蒙汗台眼前,不过肚子被一个大“十”字割开,血肉外出,桦缺白又是一个响指,蒙汗台立马变了神色。
蒙汗台已经可以活动,但第一动作只是似被虫叮咬的狒狒般抓挠身体,在奋力抵抗一种冉冉升起的欲望。他目视着他的爷爷,脚狠擦着地面妄想逃离,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爷爷爬,嘴角流出带着臭味的口水,连着地。
只是转神间,他的肋下已经被抓挠出八条紫红色的伤痕,指甲所剩无几,他拼劲自己全力去对比,又瞥到周边那面镜子,嘴巴呆张着,双手扒着眉,不想去看镜子中的自己,即使指甲已经掉完也按出了深印。
他大口的喘着气,看嘴型,很容易分辨——在咆哮、呐喊!双手顺着脸滑下,又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侧躺在地上,蜷缩着,随之一怔,身体快速抽搐。
一手还掐着脖子,另一手突增寸长,两眼长裂成嘴状,眼眸化为口器,鼻子低陷,肋下的伤痕同样张裂开如鱼鳃,手抓着地,两腿蓄势,一下扑到蒙汗岩的身体上,啃食殆尽。
蒙汗台掐着脖子的手已经取不下来,另一手强捏着他的头,双眼中间流着血,身后,出现一身影,仅看影子与正常人无异,蒙汗台转过身,直直退了数丈远,三张嘴嘴型似在叫着“爷爷”,但是蒙汗岩的身躯从不久前的十字伤痕开始裂成巨口,数十齿獠牙外翻。
“傻孩子,你不吃了我,我怎么好意思吃了你呢?”
刚将他吞噬,海市蜃楼便碎裂,桦缺白只是像看了场看过百遍的戏般。
现实中,两人只是这么占了小半刻钟。
蒙汗台摔倒在地。
蒙汗台如此,只是被桦缺白施了“人性技”。
这其实是一种凝核期才可能会领悟的一个杀招,并不属于械灵技,也不属于体技,在前世也是极少数人会选择的主修道路,此招虽只是扩大人心中最深层的情、欲、罪,听着只是如此,但实际威力无比,它会自行无限放大心中的多种情、欲、罪,若像佛界圣佛般七情六欲皆除到可以减轻伤害。
但人在世间谁能控制情、欲、罪?
魔界有一段故事,相传第二十九任魔主和当时正界界主在对双方极为重要的“边关甲战”中因为贪功被正界援军击杀。
无数流传的故事,将二十九任魔主营造成了一个贪功好战的暴君但实际上,他的“好战”也同样是受“人性技”的影响,不过看其影响力度只是刚领悟。
桦缺白不一样,他和一位外海“甘海氏”的鲛人一起将人性技”扩展到了系统的三卷——“七情”、六欲”和“七罪”,两人都将其练至极致,甚至达到自由控制的境界!
恰恰,桦缺白重生时,人性技刚好保留。
配上海市蜃楼的增强效果,是变态和疯子的专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