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紫霄宫的山门塌了半边。
陈三禾踩着碎石阶向上走,腰间无名剑嗡嗡震颤,剑鞘上金黑二气如活物流转。身后,寒鹊的玉角泛着幽蓝冷光,王掌柜的烟袋锅在雾气中明灭不定。
山巅传来玉霄子的狂笑,声如雷霆:“好!好!你终于把‘劫’养熟了!”
一道青紫交加的光柱轰然落下!
陈三禾不闪不避,抬手一抓——光柱在他掌心碎成漫天星火。
“不是养熟。”他轻声道,“是驯服。”
(2)
紫霄正殿前,玉霄子的模样已非人形。
半身道骨玉质化,半身佛躯金漆剥落,胸口嵌着那口青铜鼎,鼎中不再是元婴,而是一团蠕动的血肉,表面浮现无数张人脸——全是历代守经人。
“知道吗?”玉霄子的声音忽男忽女,“你本该是最后一块拼图。”
他撕开胸口血肉,露出鼎内真容:
一部完整的《玄门总纲》,正被黑血浸泡。
“八百年前,寒无瑕撕毁真经,今日——”鼎中血肉突然暴长,化作巨手抓来,“我要用你的血重写!”
(3)
无名剑出鞘!
金黑剑光斩断血肉巨手,黑血溅在地上竟开始抄写经文。陈三禾旋身再斩,剑锋却在触及玉霄子脖颈时骤然停滞——
对方胸口鼎内,浮现出师父的脸。
“下不了手?”玉霄子讥笑,“别忘了,他也吃过守经人!”
陈三禾的剑微微发颤。
就在这刹那,鼎中突然探出第三只手,直掏他丹田!
“小心!”寒鹊的玉角横插而入,却被血肉缠住。王掌柜的烟袋锅炸开一团火光,勉强逼退攻势。
玉霄子趁机一掌拍在陈三禾胸口——
“噗!”
玄门金丹竟被硬生生拍出体外!
(4)
金丹悬浮在空中,金黑二气疯狂外泄。
玉霄子贪婪地深吸一口气:“对……就是这样!把‘劫’还给我!”
陈三禾跪地咳血,视野模糊间,忽然看到金丹表面浮现一行小字:
“一气本无主,何须分佛道?”
——是胤哀帝的字迹!
他猛然醒悟,一把抓住即将飞走的金丹,却不是收回体内,而是……
塞进了无名剑的剑锷!
“你干什么?!”玉霄子厉喝。
“物归原主。”陈三禾抹去嘴角鲜血,“这本就是玄门的东西。”
剑锷处的“玄门”二字骤然亮起!
(5)
无名剑活了。
剑身褪去锈迹,露出原本的模样——非金非玉,通体灰白,剑脊一道血槽内流淌着金黑交织的液体。
玉霄子如见鬼魅:“不可能!玄门剑早被我们……”
“折断了?”陈三禾轻抚剑身,“不,它只是睡着了。”
他举剑平刺,动作朴素如药童捣药。
剑尖触及青铜鼎的刹那——
“当!”
八百年前的钟声跨越时空,在紫霄宫上空回荡。
(6)
时光在这一刻静止。
陈三禾看见:
八百年前的玄门大殿,寒无瑕将真经撕成两半,一半丢入丹炉,一半抛向苦海。
玉霄子与空蝉惊恐地发现,他们体内开始渗出黑血——那是“劫”在反噬。
最后画面,是年轻的陈知玄抱着婴儿站在药碾旁,将一枚铜环按入婴儿眉心……
“现在明白了?”
陈三禾回头,看见寒无瑕的虚影立在身后。
“你从来不是容器。”她伸手点在他眉心,“你是——”
“解药。”
(7)
静止打破!
无名剑爆发出滔天光芒,青铜鼎轰然炸裂!玉霄子惨叫后退,胸口破开大洞,黑血如瀑喷涌。
那些血落地即燃,火焰中浮现无数身影:
被献祭的守经人
短命的大胤皇帝
无名镇里懵懂的孩童
他们同时开口:
“够了。”
玉霄子的身体开始崩溃,先是佛躯,再是道骨,最后是那张扭曲的脸。
“不!我明明已经……”
陈三禾一剑刺入他咽喉:
“你忘了呼吸。”
(8)
最简单的动作,最致命的杀招。
玉霄子僵住,忽然想起八百年前,自己还是玄门弟子时,学的第一课就是——
“调息如炊烟,自然而然。”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笑,却化作漫天光点消散。
紫霄宫开始崩塌,砖瓦梁柱纷纷化为经文字符飘散。陈三禾转身拉起寒鹊和王掌柜:“走!”
三人刚冲出山门,整座山峰便轰然陷落!
烟尘散去后,原处只剩一口井。
井沿青苔斑驳,隐约可见“玄门”二字。
(9)
三个月后,无名镇。
药铺的铜铃在风中轻响,陈三禾正在碾药。
寒鹊倚门而立,玉角已经痊愈,尖端缀着一枚铜环。王掌柜蹲在井台边卷烟叶,忽然道:
“真不去当国师?”
“不去。”药碾咯吱作响,“这里的何首乌还没碾完。”
远处跑来几个孩童,掌心托着金黑交织的小光团:“陈先生!我们学会引气啦!”
陈三禾笑着抓了把药粉撒去,光团遇粉即长,化作迷你龙蛟嬉戏。
最小的孩子突然指着天空:“看!”
湛蓝的天幕上,一道灰白气柱贯通天地,隐约可见三道身影——
道者、僧侣、巫女,并肩而立。
(10)
傍晚炊烟升起时,药铺来了位客人。
余烬拄着断剑站在门口,浑身是血,却笑得释然:
“听说……你这儿收破烂?”
陈三禾推过去一碗药汤:
“药材碾得越细——”
“药性越能渗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