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满时节,无名镇外的黑水河突然暴涨。
陈三禾站在河堤上,看着浑浊的浪涛里翻涌着诡异银光——那是数以万计的冰魄蛟幼体,正顺流而下。更奇怪的是,往日凶猛的蛟群此刻竟显得惊慌失措,仿佛在逃避什么。
\"上游出事了。\"寒鹊的玉角残端泛着蓝光,\"有人在破坏蛟穴。\"
她弯腰捞起一条幼蛟,那小东西非但不咬人,反而瑟瑟发抖地盘在她腕间。透过半透明的蛟身,能看到腹中有团黑气正在侵蚀内脏——是《黄庭经》的篡改文字!
堤岸突然震颤。
远处河面拱起巨大的水包,一条三丈长的银蛟破浪而出。它额生玉角,浑身伤痕累累,左眼还插着半截断剑——剑柄的八卦纹显示,这是紫霄宫的法器!
银蛟看到寒鹊的瞬间,竟口吐人言:\"圣女......救命......\"
(2)
药铺后院的水缸里,银蛟盘成痛苦的一团。
陈三禾用镊子拔出它眼中断剑,剑刃离体的刹那,蛟瞳中喷出黑血,在地上腐蚀出《黄庭经》的残句:
\"杀蛟取珠,可得长生\"
\"玉霄子篡改了蛟族记忆。\"银蛟的声音像破损的铜锣,\"我们本是巫族护法,现在却成了......炼丹材料。\"
它呕出颗冰晶珠子,里面封着幅微缩星图——与桃核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北极五星的位置标着五处蛟穴。
寒鹊突然按住蛟首:\"你们是不是守护着什么?\"
银蛟的独眼闪过一丝犹豫。
院门突然被撞开,七个穿蓑衣的修士闯进来,手中罗盘直指水缸:\"妖蛟祸世,当诛!\"
陈三禾注意到,他们的道袍内衬全缝着《黄庭经》残页。
(3)
银蛟暴起伤人的瞬间,陈三禾的太极珠自动护主。
金蓝光芒交织成网,却见那七个修士不躲不闪,反而撕开道袍露出胸膛——每人胸口都嵌着冰魄蛟幼虫,正疯狂吞噬他们的内脏!
\"是‘人鼎‘!\"寒鹊的玉角残端射出蓝光,\"玉霄子用他们养伪经!\"
修士们突然齐声诵经,胸口的幼虫应声爆裂。黑血在空中凝成\"天刑\"二字,朝银蛟压下。千钧一发之际,陈三禾抓起药铲铲向地面——
铲尖挑起的泥土里,混着昨日埋下的赤蛟砂!
砂粒触及黑血,竟发出油炸般的\"滋滋\"声。银蛟趁机吐息,冻住最近的两个修士。寒鹊则甩出蛟筋绳,缠住剩下五人的脖颈。
\"解!\"她厉喝一声,绳上巫族符文亮起。
五个修士突然僵直,继而从七窍中爬出密密麻麻的经文字符——全是篡改过的《黄庭经》段落!
(4)
银蛟伤势过重,终究没能救活。
临死前,它将玉角折断递给寒鹊:\"黑水河源头......有圣女留下的......\"
话未说完,蛟身突然汽化,只剩一张完整的蛟皮。皮上浮现出清晰的路线图:沿河上行三百里,有处被瀑布掩盖的洞穴,入口刻着并蒂莲纹样。
陈三禾卷起蛟皮时,触到内侧有凹凸感。对着阳光细看,竟是寒无瑕用蛟血写的字:
\"蛟非妖,经非经,天非天\"
院角的赤蛟砂突然无风自动,在地上组成箭头,指向黑水河上游。
(5)
暴雨倾盆的夜晚,两人沿着银蛟指引的路线前行。
河水已变成诡异的银黑色,每道浪尖都站着个模糊人影——是被炼成\"水傀\"的渔夫,正机械地重复撒网动作。网上挂的不是鱼,而是冰魄蛟的残肢!
瀑布后的洞穴比想象的更干燥。
洞壁刻满壁画:寒无瑕站在蛟群中,将《归藏总纲》刻在它们的玉角上。最末一幅显示,每当月圆之夜,蛟群会飞往五处村落,将真经内容反哺给百姓......
\"所以玉霄子要灭蛟族。\"寒鹊轻触壁画,\"它们才是真正的守经人。\"
洞穴深处传来\"咚咚\"的撞击声。
(6)
声音源头是口青铜钟,钟内关着条通体漆黑的蛟龙。
与寻常冰魄蛟不同,它额上没有玉角,而是生着朵肉芝状的突起,表面布满《楞严经》真言。看到寒鹊,黑蛟突然口吐梵音: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正是大雄殿里空蝉的声音!
寒鹊的玉角残端突然暴长,刺入黑蛟眉心。肉芝炸裂,流出金色脑浆,在空中凝成篇经文——
竟是《楞严经》最初未被篡改的版本!
黑蛟痛苦翻滚,体型急速缩小,最终变成个干瘦的老僧。他蜷缩在钟底,腕上戴着串人骨念珠,每颗珠子都刻着\"陈\"字。
\"贫僧......才是空蝉......\"老僧抬起浑浊的双眼,\"那个作恶的......是蛟王......假扮的......\"
(7)
真相随着老僧的讲述逐渐清晰:
八百年前,真正的空蝉发现蛟王在偷换佛经。追查时反被所害,元神囚禁在黑蛟体内。而蛟王则伪装成空蝉,与玉霄子合谋发动玄门之变......
\"它怕巫族文字......\"老僧咳出冰渣,\"所以......篡改《楞严经》......灭蛟族......\"
寒鹊突然割腕,将冰蓝血滴在青铜钟上。血液顺着纹路流淌,显出隐藏的图案——
五条银蛟环绕着个村落,正是无名镇的前身!
\"原来如此。\"陈三禾轻触图案,\"蛟族不是守护者,而是......\"
\"翻译。\"老僧露出解脱的微笑,\"巫族真经......需经蛟角转化......凡人才能看懂......\"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化,最后化作一缕金光,没入寒鹊的玉角残端。
(8)
黎明时分,两人在洞穴最深处找到了寒无瑕的遗物。
那不是秘籍法宝,而是一坛腌制的桃脯。
陶罐密封处贴着张泛黄纸条:
\"待蛟族重译真经日,佐以烟火食之\"
寒鹊揭开罐盖,浓郁果香中混着某种古老的气息。陈三禾尝了一片,舌底突然泛起《归藏总纲》的口诀——不是文字,而是纯粹的道韵!
\"我明白了......\"他望向洞外的暴雨,\"真正的传承从来不在经书里......\"
\"在柴米油盐中。\"寒鹊接过后半句。
(9)
返回途中,黑水河恢复了平静。
那些\"水傀\"渔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实的渔民在撒网。有个孩童赤脚跑过河滩,手里举着条银光闪闪的小蛟,欢叫着:
\"陈先生!我抓到灯笼鱼啦!\"
细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鱼,而是条罕见的透明冰魄蛟幼体——腹中没有黑气,只有点金芒在流转。
(10)
药铺后院,陈三禾将桃脯分给镇上的孩童。
孩子们咂着嘴说甜,却不知每口都咽下了《归藏总纲》的真意。寒鹊坐在桃树下,看银蛟皮上的路线图渐渐淡去,最终变成幅寻常的山水画。
王掌柜敲着烟袋锅踱过来:\"三禾啊,祠堂重修好了,缺副对联。\"
陈三禾蘸着赤蛟砂,在门柱上写下:
\"蛟非妖经非经抬头看天不是天\"
\"盐也咸醋也酸低头吃饭便是禅\"
横批:
\"一气归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