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芒种前夜,陈三禾在药铺后院呕出一口金血。
血珠落地不散,反而凝成《玄门总纲》的残缺符文。寒鹊用玉角残端轻触,冰蓝光芒映出他体内骇人的景象——
经脉网络正从末端开始崩解,每断一根,就有缕灰白气丝逃逸而出,消散在夜风中。
\"阴阳失衡。\"寒鹊抓过他的手腕,声音发紧,\"你补全了《归藏》,但《玄门》那半还缺最后......\"
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撕开陈三禾的衣襟,只见心口处浮现出北斗七星的红痕,第七星的位置正在渗血——对应着北极五星中始终空缺的\"天枢\"!
院外传来货郎的叫卖声:\"艾草菖蒲,辟邪驱蛟——\"
(2)
黑水河上游的瀑布后,藏着间石室。
这是陈三禾根据银蛟皮地图找到的秘所,四壁刻满星图,中央石台上摆着七盏青铜灯——六盏燃着金焰,唯独天枢位的灯芯是截冰魄蛟玉角。
\"寒无瑕的布置。\"寒鹊抚过灯盏,\"七星对应七经,天枢主心脉。\"
她突然掰断自己仅剩的玉角残端,插入天枢灯座。冰蓝血液顺着灯纹流淌,渐渐凝成《归藏总纲》的最后一章——
\"断经续脉法\"
陈三禾刚读完开头,石室突然剧烈震颤!
六盏金灯同时熄灭,玉角灯芯却燃起幽蓝火焰。火光中浮现出个披蓑衣的老者虚影,手持药锄,腰间挂着串干瘪的蛟尸。
\"神农氏......\"寒鹊倒吸凉气,\"这灯是《神农本草经》的......\"
老者虚影突然挥锄,药锄尖端刺入陈三禾心口!
(3)
剧痛中,陈三禾看到自己的记忆被翻动:
五岁时师父给他喂的药汤里,沉着一截冰魄蛟尾。
十二岁误服的\"筑基丹\",其实是玉霄子特制的经蛊。 就连昨夜呕出的金血,也混着《黄庭经》的篡改文字...... \"毒入膏肓。\"神农虚影的声音像碾药杵捣响,\"要活命,先死一次。\" 药锄突然变形成银针,扎进陈三禾周身要穴。每刺一针,就有段经脉自行断裂,灰白气丝不再逃逸,反而在体外织成茧状网络。 寒鹊想阻止,却被无形力量定住。她眼睁睁看着陈三禾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底下玉质的骨骼—— 与紫霄宫那具\"师父\"尸体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她突然明白,\"玉霄子早把你炼成了‘活丹鼎‘......\" (4) 陈三禾在经脉尽断的剧痛中,意识却异常清明。 他看见自己的阴阳漩涡脱离肉身,悬浮在石室顶部。灰白气丝编织的茧网越来越密,最终将他裹成蛹状。 神农虚影开始诵念古老的歌谣: \"经脉断,丹田空,先天一气自西东......\" 随着吟唱,七盏青铜灯重新亮起。这次每盏灯焰都变成金蓝交织的颜色,将光芒投射到茧蛹上。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天枢位—— 那截冰魄蛟玉角融化成液,渗入茧中。陈三禾断裂的经脉开始重组,新生的脉络不再是血肉,而是由光芒构成的星图! (5) \"咔嚓\"一声,茧壳裂开缝隙。 陈三禾爬出来时,身体轻得像片羽毛。低头看去,新生的经脉在皮下清晰可见—— 每根主脉都是北斗七星的形状,分支则对应三十六洞天与七十二福地的布局。而丹田处的太极珠,此刻正按照星图轨迹缓缓旋转。 神农虚影摘下腰间蛟尸串,抖落成七十二枚铜钱: \"这是寒无瑕留给你的‘问路钱‘。\" 铜钱落地,排列出陌生的地形:群山环抱的盆地中央,有棵通体漆黑的桃树。 \"真正的蟠桃母树。\"虚影开始消散,\"玉霄子用它镇压着......\" 后半句话被突然涌入的洪水冲散。 (6) 黑水河倒灌进了石室! 浑浊的浪涛中夹杂着银蛟残肢,最骇人的是浪尖上站着个戴斗笠的渔翁——斗笠下没有脸,只有团蠕动的《黄庭经》文字。 \"经魁!\"寒鹊的玉角残端炸裂,化作冰盾挡住第一波冲击,\"玉霄子把整条河炼成了......\" 陈三禾突然跃入洪水。 新生的星脉在体表发光,让他如履平地般踏浪而行。当经魁的渔网罩来时,他竟不躲不闪,任由网上挂的蛟骨刺入胸膛—— 伤口没有流血,反而迸发出金蓝交织的光芒! 渔翁的斗笠被掀飞,露出里面包裹的东西: 半册《玄门总纲》,封面被蛟血染成黑色。 (7) 洪水退去时,石室已变成废墟。 寒鹊从碎砖下挖出奄奄一息的陈三禾,他手中紧攥着那半册黑经。令人惊讶的是,经书遇到他胸口的星芒,竟开始褪色还原。 \"我明白了......\"寒鹊掰开他的手指,\"《玄门》主生,《归藏》主死。玉霄子故意颠倒......\" 陈三禾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再是金血,而是颗晶莹的桃核——与无名镇孩童们玩耍时用的完全相同。 核壳裂开,里面是微型星图,北极五星的位置标着五个蛟穴。 \"黑水河......\"他虚弱地指向东北,\"下一处......\" 寒鹊突然捂住他的嘴。 石室残存的墙壁上,有道新鲜的水痕正缓缓组成八个字: \"经脉既断,天下无敌\" (8) 返回无名镇的路上,陈三禾的\"伤势\"引来无数目光。 他每走一步,就有星芒从足底溢出,在泥土留下发光的脚印。更奇怪的是,那些曾被冰魄蛟咬过的伤口,此刻全部自行绽开,排出黑色的经文字符。 王掌柜蹲在药铺门口卷烟叶,见到他们毫不惊讶:\"三禾啊,祠堂新供了尊神农像。\" 神龛里的雕像与石室虚影一模一样,只是腰间蛟尸串换成了新鲜的艾草。供桌上摆着七盏油灯——六金一蓝,灯芯全是桃核。 陈三禾刚跪下磕头,最末那盏蓝灯突然爆出火星,点燃了他怀中的黑经。 火焰没有温度,反而将《玄门总纲》残缺的文字投影到四壁: \"天枢主死,天璇主生,所谓长生不过......\" 后半句被虫蛀了,只剩个炊烟形状的墨渍。 (9) 夜深人静时,陈三禾在井台边试验新生经脉。 意念稍动,指尖就射出金蓝交织的光丝——不是灵气,而是纯粹的星辉。更奇妙的是,当他将光丝探入井水,竟能感知到十里外黑水河的鱼群动向。 寒鹊用桃木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星图:\"神农氏的点拨,其实在告诉你......\" \"真正的经脉不是血肉。\"陈三禾接话,\"是星辰投影。\"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包赤蛟砂。砂粒在星力牵引下悬浮成北极五星的形状,与桃核、龟甲上的标记完全重合。 最亮的那颗\"天枢\"位,正对着祠堂方向。 (10) 翌日清晨,镇上孩童挤在药铺后院。 他们好奇地摸着陈三禾发光的经脉痕迹,有个胆大的甚至用炭笔在自己胳膊上模仿。当男孩画到第七道星痕时,炭迹突然渗入皮肤,变成真正的光芒! \"陈先生!\"男孩兴奋地举起手臂,\"我也会发光了!\" 寒鹊与陈三禾对视一眼,同时想起寒无瑕陶罐上的字条: \"待蛟族重译真经日,佐以烟火食之\" 王掌柜的烟袋锅在门框上磕了磕:\"三禾,该磨药了。\" 药碾里,昨日剩下的赤蛟砂正微微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