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镇镇长的反应，与陆凡预想的相差无几。

当陆凡带着凌霜，在一个堆满卷宗的简陋书房里，对着那位头发花白、愁容满面的老镇长，提出要接手“调解赤炎山兽患”这个烫手山芋时，老镇长先是惊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随即用一种“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合着怜悯和无奈的眼神看着他们。

“二位……侠士？”老镇长斟酌着用词，目光在陆凡那身干净但普通的青布衫和凌霜那清冷出尘的气质上扫过，“你们的好意，老朽心领了。只是那赤炎山上的两位……非同小可。此前也有几位炼气后期的修士前去尝试，皆是无功而返，甚至有人负伤而归。此事，绝非儿戏啊。”

陆凡早已料到会是这样，他不慌不忙，既没有吹嘘自己的实力，也没有透露老饕的存在，只是用一种极其沉稳和专业的语气说道：“镇长，我们并非莽撞之人。解决问题，关键在于方法，而非单纯依靠武力。我们有一套独特的‘调研与分析’流程，旨在找到争斗的根源，从根源上化解矛盾。若不成，对贵镇也无损失；若成，则可解百年之忧患。”

他这番话，避实就虚，强调“方法”和“根源”，听起来倒有几分高人风范，与寻常喊打喊杀的修士截然不同。

老镇长将信将疑，但看着陆凡那自信的眼神，以及旁边凌霜那即便沉默也难掩的非凡气度（他自动将其脑补为“高手风范”），最终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提供了赤炎山区域的详细地图、历年受灾情况的记录，以及——最重要的——一份虽然不高，但足以让初创团队心动的预付定金：五十块下品灵石和一些凡俗金银。

“若真能成事，镇上的居民必有厚报！”老镇长送出镇公所时，依旧不忘补充一句。

怀揣着第一笔“项目启动资金”和资料，陆凡心情大好。那五十块下品灵石，至少能暂时缓解老饕的“燃油”压力。

“看到了吗？凌姑娘，”陆凡掂量着装有灵石的袋子，对身旁的凌霜说道，“这就是专业。要让客户在看不到具体产品前，就愿意为你的‘解决方案’和‘专业态度’付费。”

凌霜瞥了他一眼，对于他这套“商业话术”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问：“接下来？”

“接下来，”陆凡展开地图，目光锐利，“进行项目第一阶段：实地考察与市场分析！”

再次汇合了在镇外树林里等得快要啃树皮的老饕（陆凡及时用几块灵石安抚了它焦躁的情绪），团队向着赤炎山方向进发。

越是靠近赤炎山范围，环境的变化就越是明显。

空气中灵气的浓度显著提升，但同时也充满了躁动和不稳定的因子。一侧的山林呈现出不正常的焦黑色，仿佛被烈火燎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和烟尘味；而另一侧，则植被异常茂盛，绿意盎然，但土地湿滑泥泞，一些低洼地带甚至形成了沼泽，空气中水汽氤氲。

两种截然不同的环境特征，如同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赤炎山区域粗暴地分割开来。

“看来，这里就是‘战场’的外围了。”陆凡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环境。他示意老饕收敛气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他们沿着那条明显的“分界线”缓慢前行。陆凡如同一个严谨的田野调查员，不时停下来，记录下不同区域的植被破坏情况、土壤成分、灵气波动频率，甚至捡起一些烧焦的木头或者被水流冲刷过的石头仔细查看。

凌霜负责警戒，她的感知远超陆凡，能提前察觉到远处传来的能量波动和兽类气息。老饕则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偶尔对某些残留着精纯火属性或水属性灵气的地方表现出兴趣，但都被陆凡用“正事要紧，找到根源才有大餐”的理由劝阻了。

陆凡一边记录，一边在脑中飞速构建模型。

“看这里，”他指着一片区域对凌霜说，“火焰灼烧的痕迹很新，但范围不大，像是试探性攻击或者力量外泄。而那边的洪水痕迹，覆盖范围很广，但破坏力相对集中，似乎是针对性的防御或者反击……”

凌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虽然不明白他这些分析的具体意义，但也能隐约感觉到，陆凡似乎真的在通过这些细枝末节，拼凑出某种真相。

“它们在争夺什么？”凌霜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百年争斗，必然有核心的利益冲突。

“问得好！”陆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这姑娘虽然路痴，但战斗直觉和思维敏锐度都是一流的。“这就是我们调研的核心目标。”

他拿出镇长给的地图，在上面标记出他们走过的路径和观察到的环境特征点。

“根据能量残留的浓度和环境的渐变趋势，”陆凡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点向了赤炎山的核心区域，“争斗最激烈的地方，应该在这里。而那里，也是整个赤炎山灵气最为汇聚之处。”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我猜测，它们争夺的，很可能是一条……灵脉的主导权。”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陆凡决定冒险靠近核心区域。

在老饕的掩护和凌霜的警戒下，他们小心翼翼地潜行。越是靠近核心，争斗的痕迹就越是触目惊心。巨大的爪痕撕裂山岩，焦黑的坑洞随处可见，而被洪水冲刷出的沟壑也纵横交错。空气中弥漫着狂暴的火元素与温润水元素激烈冲突后留下的混乱气息。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仿佛被刻意清空出来的环形山谷边缘，他们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山谷的一侧，地面焦黑，岩石呈现出熔融后又冷却的琉璃状。一头巨兽匍匐在那里休息。其状如赤豹，覆盖着火焰般的皮毛，身后摇曳着五条如同钢鞭般的长尾，头顶一根独角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正是凶兽——狰！它呼吸间，鼻端喷出点点火星，周身散发着暴戾灼热的气息。

山谷的另一侧，则是一汪清澈见底的碧潭，周围水草丰美，雾气氤氲。一头形似白鹿，姿态优雅，生有四支如玉般犄角的圣洁生物，正立于潭边，低头饮水。正是神兽——夫诸！它周身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但那双清澈的鹿眼中，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和警惕。

而在两者正中间的山谷核心地带，地面隐隐散发着氤氲的灵光，那里的灵气浓度达到了顶峰！一条隐藏在地底深处的、品质相当不错的灵脉，正在那里无声地流淌！

狰占据的一端，火灵气异常活跃；夫诸占据的一端，水灵气格外充沛。两者之间的交界处，灵气剧烈冲突，形成了一片不稳定的混乱区域。

显然，它们都在争夺这条灵脉的核心控制权，试图将整条灵脉的属性完全转化为适合自己的一方！

“果然如此！”陆凡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果然不出我所料”的光芒，“根源就是这条灵脉的归属！这是一场典型的‘资源争夺战’！”

他大脑飞速运转，前世做商业咨询时，为争夺市场、渠道、核心技术而打得头破血流的案例比比皆是。眼前的景象，不过是换了一种表现形式而已。

“传统的调解思路，要么是帮助一方压倒另一方，要么是各打五十大板强行划界。”陆凡低声分析，“但前者后患无穷，后者治标不治本，它们积累的怨气会让冲突随时再次爆发。”

凌霜看着山谷中对峙的两位强大存在，感受着那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忍不住问道：“那你待如何？”

陆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凌姑娘，如果你有一件宝物，两个人都在抢，打得不可开交，你会怎么办？”

凌霜想了想，冰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实力强者得之。”这是她一贯的信条。

“那是最终手段。”陆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志性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在动用最终手段前，我们可以尝试另一种方法——让他们发现，合作开发这件宝物，比互相争夺，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合作开发？

凌霜再次被陆凡天马行空的想法所震动。让一头暴戾的凶兽和一头高傲的神兽合作？这听起来比打败它们还要困难！

陆凡却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他远远地观察着狰与夫诸的状态，以及它们对灵脉的利用方式。

狰显然是粗暴地抽取火灵气，强化自身，简单直接，但利用率不高，且会破坏灵脉平衡。

夫诸则是引导水灵气，滋养一方水土，方式温和，但同样无法完全利用灵脉的全部潜力。

“看到了吗？”陆凡指着山谷，“它们都在以损害灵脉长期潜力为代价，进行着零和博弈。如果我们能提供一个方案，让它们在不损害灵脉的前提下，都能获得比现在更大的好处，甚至……获得它们各自单独无法获得的好处，你说，它们会不会心动？”

他脑海中已经初步勾勒出了一个“灵脉综合开发计划”的雏形。包括但不限于：划定专属修炼区、建立能量循环缓冲带、甚至开发一些适合它们特性的“增值服务”……

这个想法大胆至极，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关键在于，如何与这两位“客户”进行第一次接触，并让它们愿意坐下来听一听这个“疯狂”的计划。

“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它们暂时停手，愿意沟通的契机。”陆凡摩挲着下巴，目光在狰和夫诸之间来回扫视，寻找着可能的突破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感受到了陌生的窥视气息，正在休息的狰猛地抬起头，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陆凡他们藏身的方向！

“吼——！！”

一声如同巨石崩裂的咆哮骤然炸响！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夫诸也警觉地扬起头颅，四支玉角泛起莹莹蓝光，周身水汽弥漫，清澈的眸子也望了过来，带着警惕与不解。

糟糕！被发现了！

陆凡心中一惊，但脸上却不见慌乱，反而低喝一声：“准备接触！按计划C行事！”

凌霜瞬间握紧了剑柄，周身寒气隐现。老饕也站了起来，腋下双目微眯，凶威开始缓缓释放。

计划C？凌霜脑中闪过一个疑问——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计划A、B、C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