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C？我们什么时候有过计划C？”凌霜冰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手中的古剑已然出鞘半寸，寒气四溢。面对狰那饱含暴怒与杀意的锁定，她全身肌肉紧绷，进入了临战状态。

一旁的老饕更是直接，被狰的咆哮激起了凶性，它低伏下庞大的身躯，暗红色鳞片微微张开，发出金铁摩擦般的“喀喀”声，一股丝毫不逊色甚至更为古老暴戾的凶威，如同潮水般反卷回去！腋下双目光芒大盛，死死盯住了山谷中的狰，传递出清晰的警告——“小子，你吼谁呢？！”

两大凶兽的气息在空中无形碰撞，引得山谷内的灵气一阵剧烈紊乱，狂风乍起，飞沙走石！

被老饕那更为纯粹的洪荒凶威一冲，狰那燃烧着火焰的瞳孔猛地一缩，暴怒之中瞬间掺杂了浓浓的惊疑与忌惮！它那五条钢鞭似的长尾焦躁地拍打着地面，留下道道焦痕。它认出了老饕！同为上古凶兽，彼此之间存在着天然的感应，眼前这位，无论是血脉还是实力，都绝非易与之辈！

它不明白，这等存在，为何会与两个看似弱小的人类混在一起，而且还似乎……以那个毫无灵气波动的人类为首？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陆凡动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了一步，越过了周身凶威弥漫的老饕和剑气森然的凌霜，独自暴露在了狰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之下。

他的这个举动，不仅让狰愣住了，连他身后的凌霜都忍不住低呼：“你做什么？！”

直面狰那如同实质的杀意和灼热的气息，陆凡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呼吸也变得困难。但他强行压下本能的恐惧，脸上努力维持着一种近乎商业会晤般的平静（甚至试图挤出一丝微笑，但失败了）。

他知道，此刻绝不能露怯。一旦表现出丝毫软弱，之前所有的铺垫都将付诸东流，狰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视为可以随意碾死的虫子。

“凌姑娘，老饕，你们压阵，没有我的信号，不要妄动。”陆凡头也不回，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他将自己完全置于险地，既是为了展示诚意，也是一种破釜沉舟的谈判策略——将自身作为“人质”，换取一个对话的机会。

老饕不满地低吼一声，但还是在陆凡的意念安抚下，稍稍收敛了外放的凶威，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冰冷地锁定着狰。凌霜紧握剑柄，指尖发白，全身灵力蓄势待发，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陆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向狰那燃烧着火焰的、充满审视与暴戾的瞳孔。

“人类，蝼蚁！安敢窥视本尊？！”狰的声音如同两块巨石猛烈撞击，沉闷而充满力量感，震得陆凡耳膜嗡嗡作响，其中蕴含的怒意仿佛能将空气点燃。“还有你！饕餮！为何与这等孱弱之物为伍？速速离去，本尊可当未曾见过！”

它的主要警惕对象，显然是同为凶兽且气息不凡的老饕。

老饕打了个响鼻，喷出两道带着灵石清香的白气，传递过去一个“你管得着吗？甲方让我干嘛我就干嘛，赶紧谈，谈完说不定有加餐”的混不吝意念，压根没把狰的警告当回事。

陆凡心知必须尽快掌握对话主动权，否则一旦演变成凶兽之间的“叙旧”或者冲突，他的计划就全完了。

他再次上前一步，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烤干的灼热气息，抬起头，用一种清晰而平稳的语调，说出了他构思已久、石破天惊的开场白：

“狰，我们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他顿了顿，在狰那愈发不耐和疑惑的目光中，抛出了那个致命的诱饵。

“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不想，既能痛快地打架，又能……拥有整条灵脉？”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狰那燃烧的瞳孔中，火焰猛地跳跃了一下，巨大的脑袋甚至因为过于错愕而微微偏了偏。它那五条焦躁拍打地面的长尾，也骤然停顿在半空。

它预想了无数种可能——对方是夫诸请来的帮手，是觊觎灵脉的入侵者，或者是无知闯入的蠢货……唯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

既能打架，又能拥有整条灵脉？

这怎么可能？！这百年来，它和那只讨厌的白鹿为了这条灵脉打生打死，不就是为了独占或者至少占据主导吗？打架和拥有灵脉，在它简单的逻辑里，本就是冲突的——要拥有，就得打败对方；而打架，往往意味着破坏和能量的消耗，反而会损害对灵脉的掌控。

这个弱小的人类，是在戏弄它吗？！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瞬间取代了错愕，狰周身火焰“轰”地一下升腾起来，温度急剧升高，它张开巨口，露出匕首般的利齿，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人类！你在找死？！”

恐怖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陆凡压来！

陆凡感觉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硬撑着没有后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必须立刻抛出能打动对方的逻辑！

“且慢！”陆凡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承受巨大压力而有些变形，但依旧努力保持着语速和清晰度，“你现在的打法，是错的！”

他伸手指向那条灵脉，又指向对面的夫诸，语速飞快：“你和它，一个主火，一个主水，属性相克，争斗百年，谁也奈何不了谁！反而因为你们的力量不断冲突，这条灵脉的核心区域已经变得极不稳定，长期下去，灵脉品质会下降，甚至可能枯竭！到时候，你们谁都得不到！”

这番话，如同冷水泼入了滚油！

狰的咆哮戛然而止，升腾的火焰也微微一滞。它虽然暴戾，但并不愚蠢。百年来，它确实能感觉到灵脉核心区域那股越来越难以掌控的混乱力量，那是它和夫诸力量长期对冲的结果。这个人类……似乎说中了它潜意识里隐隐担忧的事情。

看到狰的反应，陆凡心中稍定，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立刻趁热打铁，抛出了他的核心方案：

“为什么一定要争夺‘所有权’呢？”陆凡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合作开发’！”

“划定专属区域！你占据火灵气最浓郁的部分，它占据水灵气最充沛的部分！互不干扰，各自修炼！”

“设立‘缓冲区’！将你们力量冲突最激烈的核心区域，改造成一个可以自由‘切磋’，但又不会损伤灵脉本源的——‘竞技场’！”

“这样一来，你既可以随时找它打架（在竞技场里），又能安稳地享受属于你的那部分灵脉资源，甚至因为灵脉得到保护，长期来看，你获得的灵气总量会比现在更多！”

陆凡挥舞着手臂，仿佛在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想想看，一个永远不会被打坏，可以让你尽情发挥的专属擂台！一个源源不断为你提供精纯火灵气的修炼宝地！这难道不比现在这样，打又打不爽快，灵脉还用得提心吊胆要强上百倍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山谷间呼啸的风声，以及远处夫诸那边传来的、带着惊疑不定的清越鹿鸣。

狰彻底愣住了。它那简单直接的思维，被陆凡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专属区域”、“缓冲区”、“竞技场”、“合作开发”等概念冲击得七荤八素。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人类描绘的场景……听起来，似乎……真的很不错？

一个可以尽情打架还不用担心毁坏“家当”的地方？一个能稳定获得更多灵气的地方？

它那燃烧的瞳孔中的暴戾和杀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思索，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心动？

它看了看对面那个依旧警惕、散发着讨厌水汽的夫诸，又感受了一下脚下灵脉那隐约的不稳定波动，最后，目光再次落回到眼前这个虽然弱小，但眼神异常明亮、言语更是直击它内心渴望的人类身上。

这个人类……有点意思。

良久，狰那如同击石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但其中的怒意已经消散大半，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人类，你的名字？”

“陆凡。”

“陆凡……”狰重复了一遍，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凑近了一些，灼热的气息喷在陆凡脸上，“你的想法，很……奇特。但，那只白鹿，它会同意你这荒谬的‘合作’吗？”

它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就算它心动，如果对面那个固执的家伙不答应，一切依旧是空谈。

陆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知道最难的第一关，算是闯过去了！狰的态度，已经从“驱逐/灭杀”转向了“可以谈谈看”。

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带着点自信的笑容：“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说服它，是我的工作。阁下只需要告诉我，如果我能说服夫诸，你是否愿意接受这个‘共赢’的方案？”

狰盯着陆凡，火焰般的瞳孔闪烁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如果你真能说服那只顽固的白鹿……本尊，可以考虑。”

成了！

陆凡强忍着挥拳庆祝的冲动，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微微躬身：“既然如此，请阁下在此稍候，静待佳音。”

他转身，对着身后依旧全身戒备的凌霜和有些不耐烦的老饕，露出了一个胜利在望的眼神。

首轮谈判，成功！

然而，当他将目光投向山谷另一侧，那碧潭边优雅而警惕的夫诸时，心中的弦再次绷紧。

说服一位崇尚力量与争斗的凶兽，或许可以靠利益与欲望。

但要说服一位代表着祥瑞与秩序的神兽，又该凭借什么呢？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