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散。

林枫的手掌从枯枝上收回，刚才那声脆响让他停了一瞬。他没继续往前走，而是把脚轻轻放下，整个人贴在树干侧面。前方的兽吼没了，可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药味还在，但混进了铁锈和灰烬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眼地面，脚印到这里确实断了。不是被掩盖，是突然消失。再往前几步，泥土发黑，像是被火烧过很久，踩上去软塌塌的，还带着余温。

他蹲下，手指蹭了点焦土捻了捻。没有草根，没有虫尸，干净得不像野外该有的样子。这种地方，野兽不会来。

他把木盒从怀里拿出来，打开盖子。三枚星纹晶石安静躺着，其中一枚边缘泛起微弱红光，像心跳一样一闪一亮。

林枫盯着那光，慢慢把它靠近地面。

红光跳得快了些。

他又换了个方向试，往左偏三步，红光立刻暗下去；往右两步，又亮起来。他顺着亮的方向走了七八丈，直到晶石几乎贴到地上，光芒才稳定下来。

底下有东西。

他没挖，也不敢用元力震动地面。他把盒子合上，收进怀里，然后趴在地上，耳朵贴着湿泥。

三十步外，有脚步声。

不是巡逻那种来回走动，是有规律的来回——一步重，一步轻，中间停顿两息，再重复。

有人在站岗。

林枫爬起来，绕了个大圈，借着几块凸起的岩石和倒下的老树遮身，一点点往声音来源靠。他的动作很慢，每次移动都等风声盖过树叶响动才出手，连呼吸都压在风停的间隙里。

半个时辰后，他卡在一个塌陷的岩缝里。

前面是一片凹地，三面环山，入口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边上立着半截石碑，上面刻着半个“林”字，下面裂开了，看不清全貌。但这标志他认得，三年前族比时，林天浩腰间佩玉就刻着一样的纹路。

这是林家的地盘。

凹地里搭了几顶灰布帐篷，中间燃着火堆，火已经熄了，只剩白烟往上飘。两个穿黑衣的人站在帐篷外说话，胸口别着银边族徽，腰间配刀没开刃，但握刀的手茧很厚，一看就是常练的。

林枫屏住气，听他们说什么。

“……今天轮你守后半夜，别打盹。”

“放心，昨夜差点让人摸进来，长老发了话，再出事砍手。”

“谁敢来？这地方连鸟都飞不进去。”

“你忘了上个月的事？那人不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另一人声音低了：“别提了。听说是个废脉的，居然能避开阵法走到第三层。”

“最后呢？”

“心口插了三根钉，血都没流，直接拖去埋了。”

林枫的手指在岩缝里抠了一下。废脉？还能避阵？这地方到底在干什么？

他正想着，远处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是两个人并排走来的，步伐整齐，修为明显比守卫高。其中一个袖口绣着金线，那是执法使的标记。

两人走到火堆旁站定。

“东西送到了？”

“刚到。五行残碑缺了南位那一块，其他四块都在库房。”

“长老说三天内必须凑齐。”

“催也没用，南碑在青阳镇老祠堂底下，现在没人敢动。”

“为什么？”

“怕惊动祖灵。而且……最近外面风声紧，林枫那小子还没抓到，高层怕他反扑。”

林枫眼神一冷。

他们果然在找他。

“那怎么办？封印等不了。”

“等不了也得等。不过……”那人压低声音，“长老说了，要是林枫自己撞上来，就拿他当引子，用血脉强行激活阵眼。”

“他不是废了吗？”

“废是假的。他体内有东西，上次追他的人说，他肩膀上有图腾在发光。”

林枫猛地绷紧身体。

他知道他们在说左肩的那个战斧印记。可这事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林家怎么会……

“那就设个局？”

“已经在做了。放出消息说西岭有疗伤圣药，他知道了一准会来。那地方我们布了七道陷阱，就等他钻。”

两人说完就走了。

林枫趴在岩缝里没动。

他本来只想找个安静地方练功，结果一脚踩进林家的老窝。这些人不是普通护卫，也不是执法队，他们是专门干脏活的。

他还记得三年前被废那天，有个蒙面人半夜溜进他房间，翻他贴身衣物。当时他以为是偷东西的，现在想来，对方是在找什么。

找的就是这个图腾。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把脸转开，避免呼出的白气暴露位置。他知道现在冲进去是找死。里面至少有两个执法使，还有不知道多少隐藏高手。他一个人，一把短刀，连大门都摸不到就得被围死。

但他也不能走。

这里有线索。关于他的血脉，关于那个封印，还有五行残碑。这些东西拼在一起，像是在准备什么大事。而他，是其中关键的一环。

他摸了摸左肩。

图腾还在发烫，不是因为愤怒，是因为靠近这个地方后，它自己有了反应。就像星纹晶石会共鸣，他的身体也在和某些东西呼应。

他必须进去看一眼。

不是现在。

是晚上。

他往后退了一点，确认没人注意这边，然后一寸一寸从岩缝里抽出身。他没原路返回，而是往侧后方爬了一段，找到一处被藤蔓盖住的浅坑，钻了进去。

坑不大，刚好容下一个人蜷缩。他把外套反过来穿，深色面朝外，然后静静坐着，眼睛盯着据点入口。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偏西，光线斜照进山谷，把帐篷的影子拉得很长。守卫换了班，新来的人背着弓，腰间挂满箭囊。看来夜里戒备更严。

林枫没闭眼，也没运功。他就在等，像一块石头那样等。

等到天完全黑下来。

等到最后一缕光消失。

等到营地里点起三盏灯笼，呈三角形挂在帐篷顶上，灯光泛绿，像是加了某种药粉。

他知道那是警戒阵启动的信号。

他也知道，真正的机会来了。

白天有人眼，有巡逻，有明哨。晚上虽然灯亮着，但人的精神会松，视线会被绿光干扰，而且——

他抬头看了看天。

云开始散了。

今晚会有月光。

他活动了下手腕，把短刀从腰间解下来，放在身边。刀柄缠着布条，有点滑，他掏出一块干油布，一层层裹上去，直到握紧时不会再晃。

然后他从怀里拿出木盒，打开，取出一枚星纹晶石。

晶石在他掌心滚了滚。

他没吞，也没用来充能。他只是盯着它看。

等月亮出来的时候，他就动手。

先摸清里面有多少人。

再找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顺走一块残碑。

他把晶石放回去，合上盒子，贴身收好。

抬头时，第一缕月光正好落在他脸上。

他眨了下眼。

站起身，弯着腰，朝着据点西侧绕去。

那边有一堆烧过的柴垛，离后帐篷只有十步。

他算好了路线。

只要再前进二十步，就能看清里面的布局。

他踩上一块石头，准备翻过矮墙。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树枝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