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青铜鼎
三岁那年,我总能瞧见身着云纱烟罗的人从云里飘下来,化作揉碎的星子钻进女人的肚皮。
直到那个赤发披散、衣不蔽体的女子选中了我家……蓦然回首,冲我咧嘴一笑——坏了,她发现我了!
那一年,娘亲生下妹妹,赤地千里的旱灾,亦随之而至。
……
烈日如火,无情地炙烤着龟裂的大地。
“沐爷,您行行好,再宽限几天吧。”女人乞求道。
“嘿嘿,老子馋你的身子很久了,怪就怪你胸前两坨太诱人,只要跟我睡一觉,咱们的账一笔勾销!”
“咣当!”
一声撞击门板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你放开我,放开我!”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女人的哭嚎。
“臭婊子,当初撅着屁股求老子借粮那股骚劲儿呢?如今丈夫死了,反倒立起牌坊来了!”
此时,村口的窝棚里有个少年高声叫嚷:“杀人啦,杀人啦!”
“砰!”
房门被猛地拽开,一个衣衫不整、神色仓皇的男人冲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坏他好事的少年,恼羞成怒地上前,一巴掌将少年扇倒在地。
“小杂种!叫你嚎丧!”
男人攥着腰带,提着裤子就冲出了村子。
少年蜷缩在地,脸颊红肿,眼神空洞。
“哥哥,疼吗?”少女挪过来,用枯瘦的小手轻轻抚摸哥哥的脸,又凑近小心地吹着气。
“不疼。”少年微笑。
少年名叫陆长安。
名字是爹娘取的,并非别人猜想的‘长治久安’,而是愿他“长生平安”。
可惜,生在一个人不如畜的灾年。
父母相继饿死,大姐为了给弟弟妹妹换取一点粮食,也跟着别人走了。
他起初怨恨姐姐的抛弃,直到从旁人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
姐姐是自愿做了别人家的“不羡羊”。
在这灾年里,人,已经不再是人了。
“哥……我饿……”
看着皮包骨的妹妹,陆长安的心像是被狠狠攥紧。
“长乐乖。”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哥这就出去找吃的,你乖乖等着,别乱跑,等哥回来。”
“哥……”陆长乐枯瘦的小手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角,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你不会……也不要我了吧?”
陆长安心口一窒,紧紧咬住下唇,用力地摇头:“不会!哥哥永远……都不会丢下你。”
窝棚外是两座新坟,那是爹娘的坟茔。
陆长安看过去,低声喃喃道:“爹、娘,大姐去找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大姐,大姐这辈子太苦,别让她再受委屈。”
热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他停在一户还算齐整的院门前,犹豫了许久,才抬起沉重的手臂。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院内原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陆长安脸上火辣辣的,羞愧得想要逃离,可妹妹虚弱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他咬咬牙,再次敲响了门。
“笃笃笃!”
“谁啊?!”院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婶儿……是、是我。”陆长安有些羞愧地开口。
“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面容姣好的二婶探出头来。
“是长安啊,”二婶面带微笑,声音温和,“有事吗?”
陆长安死死攥着破烂的衣角,头几乎埋到胸口,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婶儿……我妹妹……饿坏了……求您借我点吃的,我长大了拿您当亲娘一样侍奉,报答您的大恩!”
二婶抬手,轻轻抚摸着他干枯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长安啊,不是婶儿心狠,这年月……谁家也没有余粮啊。” “……嗯。”陆长安喉咙哽咽,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婶儿。” “娘!你磨蹭啥呢?我都饿了!你做的蒸饼好了没?”院里传来孩子中气十足的喊声。 二婶脸色一变,立刻扭头,嗓门洪亮地骂道:“死孩子,胡吣什么!哪来的蒸饼?饿晕头说胡话呢!” 陆长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低声道:“婶儿……那我、我先走了。” “嗯,回去路上小心些,好好照顾妹妹。”二婶的声音依旧带着满满的关切。 陆长安转身离开。 热风卷着黄沙,像是要将他吞没在这无边的绝望里。 “陆长安!” 一声暴喝自身后炸响。陆长安浑身一颤,转过身,只见二叔凶神恶煞地冲了出来。 “二、二叔……” “闭嘴!我没你这样的侄子!”二叔指着他鼻子大骂,“小兔崽子,再敢来,老子打断你的腿!” 二婶站在门口出言阻止:“虎子他爹,你别吓着孩子!” “吓着?”二叔怒火更盛,猛地抬手,“啪”一声脆响,一记耳光狠狠扇在陆长安脸上,“连自家姐妹都护不住的窝囊废!也配姓陆?!” 陆长安被打得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瘦小的身子晃了晃,却死死咬着牙,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滚落。 就在这时,他感觉手里猛地一沉。低头看去,三个热气腾腾的白面蒸饼出现在手中。 他愕然抬头,瞥见二叔眼中深藏着痛苦与无奈。 “滚!别再让老子看见你!”二叔声音依旧粗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捧着那三个救命的蒸饼,陆长安一直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他用力抹了把脸,将蒸饼死死搂在怀里,转身朝着窝棚飞奔而去。 “长乐!长乐!有吃的了!” 他飞奔着扑进阴暗潮湿的窝棚,铺着干草的地上空空如也。 妹妹不见了。 “长乐!长乐……” 他嘶声呼喊,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窝棚外的小院里,头发凌乱的少妇从矮墙上探出头来,脸上泪痕未干:“一伙天杀的流民冲进来,长乐被他们抢走了!” “嗡!” 陆长安只觉天旋地转,抓起角落那柄生锈的柴刀就朝着村外狂奔。 “长乐,不要怕,哥哥来了!” 他沿着地上杂乱的脚印,不顾一切地追向村外那片死寂的荒山。 翻过光秃秃的山梁,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几个眼冒绿光形销骨立的流民,正架着一口布满油污的青铜大鼎。 鼎下无火,鼎内却诡异地翻滚着浑浊的热气。 妹妹正被两个男人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被投入那沸腾的鼎中! “放开我妹妹!” 陆长安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举起柴刀嘶吼着冲了过去。 流民们闻声转头,见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脸上顿时露出狂喜。 “嘿,送上门的脱骨烂!”为首的刀疤脸狞笑一声,抽出一把豁了口的砍刀,迎面就劈了下来! “铛!” 柴刀与砍刀碰撞,溅起几点微弱的星火。 陆长安虎口崩裂,柴刀脱手飞出,整个人被一脚狠狠踹在胸口,倒飞出去。 他感觉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哥!”长乐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刀疤脸提着砍刀,一步步逼近,眼神麻木而残忍。 绝望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 终究……还是不行吗…… “爹,娘,大姐……对不起……我没用……护不住长乐……” 流民贪婪地盯着兄妹俩,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唇:“两个小崽子虽然没几两肉,熬锅汤也能吊住命!” “你们是坏人,不要打我哥哥!”陆长乐拼命挣扎着,嘶声裂肺地伸手抓向自己的哥哥,“哥哥,回家,哥哥,回家……” 陆长乐的声音,就像一点星火,溅入陆长安即将熄灭的心湖。 “不……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带妹妹回家……” 陆长安目光骤然一凝,不知从哪里涌出来的力气,怀着滔天恨意挣扎着爬起,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头撞向那口青铜大鼎! “你们休想伤害我妹妹!!!” “砰!” 青铜鼎被撞翻的一瞬间,鼎内翻腾的鲜红血液泼洒一地。 陆长安扑在青铜鼎上,眉心破裂,一滴殷红的血珠飞溅而出,不偏不倚,正落在鼎身一道纹路之上。 “嗡………………!” 就在眉间血触及鼎身的一刹那,一声远古而苍凉的嗡鸣骤然响起! 鼎身上厚重的油污也如同冰雪消融,迅速剥落,露出其下复杂而古朴的神秘符文。 一道道纹路仿佛拥有生命般流转不息! 紧接着,雷声大作,天色也瞬间暗了下来。 不是夜幕降临的那种黑暗,而是一种沉闷的晦暗。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那……那是什么?!” 九色流光划破天幕,倏然袭来! “妖、妖怪啊!!” 流民也曾是勤恳的百姓,对上天心存敬畏,只是被饥荒逼成如今的模样,如今见到这等景象,以为是报应来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四散奔逃。 陆长安艰难地撑起身子,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 那尊青铜鼎,在流光溢彩中,竟然缓缓悬浮了起来,离地三尺,静静旋转。 鼎身上的符文明灭不定,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感应,悄然在少年与古鼎之间蕴生。 他屏住呼吸,压下震惊和本能的恐惧,伸出沾染着自己鲜血的手指,试探性地探向那悬浮的鼎身。 “嗡!” 就在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青铜鼎的刹那,嗡鸣声再次响起。 那尊需要数人合抱的庞大古鼎,随着这声嗡鸣,骤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体积在光芒中急剧缩小! 仿佛心有灵犀,瞬息之间缩成香炉大小,稳稳地落在他的掌心。 陆长安捧着这尊青铜鼎,不由心头剧震。 “这……这是什么宝物,竟能与我心意相通?” 【作者题外话】:感谢各位读者老爷的莅临,那啥,都让让,我先来给您磕一个吧!如果您手里还有票,请投给我一张吧,求票、求收藏,谢谢,谢谢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