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李泽华消失在路的一方，站在窗口的李天茂轻轻叹了口气。

完成了一系列的安排，这位大叔像是心中有一块石头落下，却好似又担心着什么。

他半解开藏蓝色西装的扣子，稍稍松了领带，刚才的精神奋发仿佛都是假象。他抓了抓头发，轻轻松松就抓下来几根，原来头发根已经全部泛白，只是重新再上面染了一次黑发，李天茂凝视着手中像枯草的头发，脸上的皱纹此刻也越来越多。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担忧的疑问：“天茂叔，这样做真的可以成功吗？”

屋内陷入了沉默，好一会，李天茂才开口，他的沙哑的声音仿若一个垂暮老人：

“我乘火车时才接到北月大人的强制召集令，每一位尊者只有一次强制召集令，没想到北月尊者竟用在了夜枭身上。调动了寒江区所有的暗子，只为了乘着血月谋取那头恶兽的生命精华。换句话说，是为了偷它刚产的卵并用来凝聚超凡术。”

“呵，多么可笑。倒也是，武道本就是靠偷来的。先辈挖了巨人的坟，用科技的力量提取了巨人记忆，结合活体实验才探索出来的。本就肮脏血腥，还天下禁武，愚昧百姓。多么可耻！”

李天茂瘫坐在地上，浑然不顾形象，他一松手，几根头发如柳絮般滑落。他转头，一个穿着浅灰色羽绒服，有点病怏怏的年轻人映入眼帘。

他仔细打量着年轻人的模样，好似努力的记住什么。浅灰色羽绒服很厚重，却遮盖不住年轻人瘦小的身体，身材比例倒有几分与李泽华相似，浓浓的黑眼圈配着苍白的脸色，像是患有重病的人。在年轻人的眼中，化不开浓浓的担忧和怯弱。

他的眼神逐渐放的柔和：“时间太紧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接到强制召集后，我便有了计划，那一节车厢只有这个人很有可能配合我完成计划，因此我只有受着反噬，消减修为和寿命来向他扩散武的存在，事实证明，我成功了。”

“天茂叔，你又怎么确认他一定会来找你？”年轻人有几分不解。

李天茂笑了笑，缓缓的说到：“一节车厢就这个人和你身材有几分相像，而且心中有暮气，怎么可能放过探索武的机会，这是他向不平凡改变的途径，你可能不理解，你的性格本就怯弱，不适合武的道路，我当初拉你进来，是我的错。”

说着，李天茂扶了扶额头，接着说道：“强制召集令下来，除去潜伏在高层的人。所有金丹以下武者都要行动，若有不从，定会死无全尸。而去异世界的除了夜枭，恐怕没几个能活着走出来，至于在外面接应的暗子，一旦暴露，那也活不了。当初是我带你入武，现在不能看你去死。毕竟——”

急切地，急切地，李天茂牢牢抓住年轻人的手臂，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倒是年轻人，眼神躲闪，不敢看李天茂的眼睛，也不反抗，任由他抓着。

看着年轻人躲避的眼神，李天茂垂下了眼睑，慢慢松开了手臂。他挺直脊柱，后退两步，黑气弥漫，巨蟒盘旋，他重现了刚才的冷酷，用铿锵却冰冷的语调，缓缓说着：

“你的恶兽印记我已经抽出，今后你便无法修炼，灵气也会散去，当个普通人安心的生活一辈子吧，黑袍的身份锁定系统已经被消我的大神通损坏，你也不必担心。今后，你就真正脱离了曦月王权，不必再去接触武的世界，你不适合武。”

抬手拿出了一瓶湛蓝色的药剂瓶，接着说道：“喝下它，就当做了一场噩梦，关于武你都会忘记。不必担心有人打搅你和你妈妈，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

黑气笼罩下，年轻人沉默许久。接过药剂一饮而下，然后摔碎了试剂瓶，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年轻人停住了脚步，背对着李天茂，轻轻的说：“我知道，你是我真正的父亲，但我终究姓王，你也只能是我天茂叔，对不起。”

年轻人带起羽绒服的帽子，裹紧了围巾，便走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半掩的门，还依稀传来他的脚步声。

黑气再难以维持，李天茂浑身颤抖，慢慢蹲了下来，双手捂着脸，没有发出声音，泪滴却穿过指缝慢慢流淌而下，他跌倒在一旁，蜷缩着颤抖的身子，可怜又无力。

身体的痛苦只是其次，心理的痛才令他煎熬。

李泽华走了好远，忘记了自己该去往何方，直到他的身体因为寒冷而自动运转灵气供暖，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苦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确实已经加入了曦月王权这个恐怖组织，甚至了解到半个月后会有一场大活动，他还不得不认真修炼达到大叔的要求。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李天茂没有察觉到他已经锻体成功生出灵气？

李泽华环顾四周，白雪与秃木，废弃的亭台，停靠的车辆，大概是一个旧的小区。

他随意选了个楼道钻了进去，这能给他带来一些遮蔽，以及灯光。

在楼道里，借着灯光，李泽华打开了盒子。

一个漆黑的小瓶子，一只药草，一张写满字的纸。

李泽华首先打开了纸，看着上面的字迹：

“观想恶兽印记，将加速体内灵气运转，从而吸引更多的灵气汇合，灵气运转会对普通人造成灵压，远离人群，避免泄露武的存。练气武者，灵气不能外放，倒是可以小幅度加成身体素质，多练一点，说不定能助你活下来。”

李泽华面无表情的撕碎了大叔留下的纸条，一种无力涌上心头。

“果然，没有实力，谈不上掌握生命的自由。”心底默念着，却笼罩着一层阴翳。

手臂一抽，重重的砸在了墙壁上，荡下些许灰尘。

“这个人必有目的，付出代价向我扩散武的存在，拉我进入曦月，又强制半个月后的一次危险行动。我不过刚刚获得武的修为，岂不是送死！”

李泽华紧皱着眉头，快要拧成一条直线。却又拿起那个装着恶兽印记的小瓶子，轻轻打开瓶盖，只见一点灵光飞起，静静的漂浮在空中，似有一道狰狞的兽影蕴含其中。

伸出手，轻轻触碰。灵光自指尖钻入肌肤，游走于血管，直达脑海。

忽然一阵剧痛传来，耳边被尖啸声充满。

李泽华捂着脑袋，狠狠的抓着头发，企图减轻痛苦。

他眼前一黑，剧痛袭来，一片虚无的空间正式被开辟，而李泽华以一种上帝的视角俯视着这片虚无的空间，他看到了这头恶兽的身影！

只见一头恶兽跳出，看那外形，背插双翼，外形如虎，周身布满尖刺，爪牙锋利无比，煞是凶恶。

那头插翼猛虎肆虐咆哮，将这片虚无的空间震荡出涟漪，这无疑更加剧了李泽华的痛苦。

突然，恶兽的动作定格在了那一刻，将最狰狞的一面完整的显现出来。痛苦这才缓缓减轻。

他闭着眼，剧痛的余波还在席卷着他的大脑，让大脑的神经不断跳动着。

李泽华感知到眉心处在痛苦的波纹中不断震荡，豁然间，开辟出一个小小的空间！一点灵光直上，承载着恶兽精魄的印记在混沌空间中起伏。

“松果体，位于眉心交接，这是人体最神秘的地方，现在被用来开辟意识的空间，存放恶兽印记，这大概便是武的承载，身体的锻炼是为了更容易感知这片空间的存在。”

李泽华随意猜测着，却发现体内的那一度灵气似乎慢慢上移，想要进入这片空间，却停在中途，像是被阻隔，然后又任意游走。

“大概，修炼到后面灵气就会进入这里吧。”想到这里，李泽华准备开始观想恶兽。

意念稍一集中，便能看到那片空间，一片好似虚无的空间，四周有无形的墙壁阻隔着，墙壁外雾气弥漫，一片朦胧而不可见。只有一尊仰天咆哮的狰狞恶兽如石像般伫立在中央。

仔细看那恶兽模样，身形如虎，**双翼，鳞片如刺猬反甲一般根根竖立，爪牙长而锋利，隐约间露出寒光，凶恶的双眼，传递着嗜杀的欲望！

李泽华瞬间睁开眼，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恐慌。他不清楚这是什么怪物，但那种狰狞和嗜杀，让他心中异常的不适！

强忍着不适，李泽华还是缓缓闭眼，凝神于眉心，尝试着观想这尊恶兽。

从接触武者世界以来，他已经有太多次的恐慌和害怕，但身在波涛中，只有加固船板，才能免于颠覆，恐慌与不安毫无助益！

他在慢慢适应着自己的弱小，适应这种不安的感觉。

随着观想的进行，体内那一度灵气渐渐加快了运转速度，用一种特定复杂的轨道运行着，渐渐从虚无中牵扯出一度度灵气，与原有的灵气渐渐融合，壮大，却又泾渭分明，一眼就能看出数量。随着灵气的融合演变，温和的灵气渐渐带着一丝凌厉，包含侵略性，稍稍刺痛着李泽华的身体。

身体的刺痛让李泽华感觉不舒服，但还是坚持着观想。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他觉得这个过程异常难熬。但一度度的灵气融入身体，让他觉得越来越有力量。

练气武者的灵气不能外放，除了产生灵压，就只能对自己的身体素质稍稍加强。

而身体素质的提高，体现在肌肉活性，力量，耐力等各个方面提高。至于李天茂的黑雾和巨蟒，则是另一个境界的力量外显。对他们来说，武不扩散条约才更有约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