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岳山附近的村民被大规模迁徙，但凡违抗者都会神秘的消失，或者只有那些想占据此地的势力之人才知晓，附近的村子都已无人居住，包括君立村在内。

原本无人来此，可当周围的人陆续离开，村长带着全村人直接悄然离去，并没有通知村子尽头的那户人家。

这件事令陌如玉气愤不已，他自然知道为何小村子没有受到妖兽袭击，更清楚到了此时，那群凶恶的势力之人为什么没有踏入这里半步。

这都是爹的功劳。

哪怕自从娘离开以后，爹整日浑浑噩噩的，对什么事都不关心，都不重视。

而陌归也在陌啸清醒以后，便从连岳山救回。

只是过去了多半个月，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陌啸表面不理睬任何人，却被细心的小丫头发现。

夜深之时，爹都会悄悄外出，为生活了十几年的君立村抵抗风雨与劫难，最终换来的却是背叛与远离。

“爹，吃饭了。”

陌如玉摆放着菜碟，呼喊着在院子角落发呆的爹。

这么久了，一直是这样，清晨醒来，便会发现陌啸不知何时已坐在那里，夜不来临，见他又走进重新砌成的石屋，或许是想留恋曾经娘的气息，而爹看的方向，正是当时心爱女子离开的方向。

东方，那是月来国王都之地。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半月，陌啸憔悴的面庞蒙上一层病态，胡茬布满下巴，像是垂暮的老者。

那白发虽然每日陌如玉都为之盘起，甚至，经常清洗，但却因某种原因而变得枯干，如同顶着一头杂乱的野草，令人望之说不上的悲凉，孤寂。

小丫头像往常一样呼喊着坐在院子角落的爹吃饭。

而这一次，对方并没有和平时一样，缓缓起身去食用小丫头千辛万苦从村子后，采来的野菜。

自从整个村子全部搬离后，附近的大部分地盘皆被不同的势力占据，每处都有着不同势力的弟子把守，有着阵法与妖兽的守护，危机四伏。

小丫头还没有修炼武诀，更不能飞天遁地，只能找一些偏僻之地，摘取无毒的野菜用以饱腹。

好在此时的爹对这些并不在意，而那昏迷一月的哥哥只需要每日喂与他一顿餐食，呼吸与状态就能维持。

日子也便这样艰苦的过着。

这段日子，原本瘦小的小丫头更加清瘦。

纤细双臂如果被外人看到，一定会认为一阵风便能将其吹倒，可无人关心，更没有人去分担那突然降下的苦难。

“玉儿，我要离开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爹，在院子一角终于开口，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听到他的话，习惯自言自语的小丫头也愣了一下。

“爹，您说什么？”

小丫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发现已经习惯这种生活，照顾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哥哥与那沉默他爹。

相依为命。

她有些惊喜，可察觉到对方所说含义又心如死灰。

因为，爹所说的是他，而不是他们。

“这段日子苦了你了，是爹没用，害了你娘，又害了你和归儿。”

陌啸抬起仅剩的左臂，欲要抚摸已是满脸泪水的小丫头，可停在半空，不知想起了什么，终于没有触碰。

“玉儿不苦，玉儿不苦，只要爹没事就好，娘到底去了哪里？玉儿跟爹一块儿把娘找回来。”

“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去了一个爹都到不了地方。”

陌啸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便是当时思涵离开时的场景，沉寂的心仿佛又被万箭穿之，他无奈的叹口气，自嘲的笑了起来。

陌啸呀陌啸，当年不可一世，万夫不敌的骁勇之人，如今也有了麻烦，也有了思念，如果被那些曾经被你踩于脚下的王都天才知晓，他们会多么兴奋。

陌啸心中所想，脑海的思潮变为了苦涩之意，望着瘦弱的小丫头，不由升起了丝丝暖意。

活着，如此苟延残喘的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终归是败了，如今也成为了废人。

如日中天的他都不敌他庞然大物，此刻又拿什么力量去抵抗，去找寻心底最爱的那个女人？

他的心很乱，可脑海深处却有一个声音时刻提醒着他莫放弃，否则一无所有。

“玉儿，其实你可以不这样做的，因为......”

陌啸想了良久，终是说出。

“因为我并不是你爹，你是我和涵妹在一次外出游历时，偶然从妖兽爪下救下的女婴，那时候的你，奄奄一息，可响亮的啼哭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涵妹心软，也是刚刚生下归儿，不久，便将你救回抚养至今，你的身世我暗自查询了多年也未有音信。”

“不可能，爹，你在骗玉儿对不对？爹娘对玉儿那么好，这不是真的。”

小丫头显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石椅上跃起，满是泪痕的脸上映出了悲怆凄艳。

本是娇俏的小脸，此时透着伤感，惹得旁人不忍直视。

豆大的泪珠很快浸湿了胸前衣裙。

“这是当初你身上佩戴的一块玉坠，材质并不是特别的好，只是寻常的白玉，其上面的纹路却奇特至极，也许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里面，也许是我想多了，只是寻常之物，或许当你破解这信物之谜，你的身世自会知晓。”

陌啸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帕，小心打开，里面放着两件小小的器物，一块白色玉坠，花瓣形状，表面泛着一层油亮的乳白质物，很明显是一块做工粗糙的玉器，另一件是块拇指大小的金属碎片，清冷的天蓝之色，应是某件法宝破裂的一部分。

“拿上它，就此离开吧，玉儿，我记得当时发现你的时候，有着十几头妖兽围绕在你的身边，哪怕是凶厉无比的天武境妖兽，只是朝你咆哮，并无加害你之意，你的身体里被封印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连我甚至是精于灵诀的涵妹，也无法窥得那封印的半点奥秘。”

“所以说下这封印的人必然比我们都要强大太多。”

“这段时间，我才恍然，这辈子该受的劫，想要逃脱，终归难办，好自为之。”

陌啸还是说出心中所想很久的话，心底的一块巨石落下，但又有新的顾忌。

生活了十几年，他早已对这懂事的丫头视为己出，甚至比亲生的儿子还要关心、照顾、呵护、疼爱，可如今他要离开这里，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除了思涵以外，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陌归与陌如玉，在离开之前，放心的安置好他们，是最重要的。

毕竟，这一次的离开，可能就是就是永别。

手中的玉坠轻轻放在小丫头的掌心里，陌啸转身离开，走回石屋。

天空流云飘荡，阳光洒下，照在寂寥无声的小小村庄。

当陌如玉推开木门，才发现院子的石桌上早已摆好的饭菜，看其冒出的热气，应是刚刚做好。

回过头，她发现石屋的旁边另外一扇木门紧紧关闭，她那泛起亮色的双眼又重新黯淡。

昨日，她知晓了太多不曾知晓的事情，原来心中所幻想的美好，都在现实的残酷中轰然破碎。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就此沉沦或倒下。

生活仍需继续，爹重拾信心，对于小丫头来讲，这是她最期盼的事情，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爹，吃饭了。”

小丫头调整好心态，轻轻呼唤，却发现那比较大的石屋木门，仍然未被推开。

余光又看向院子的角落，也不见熟悉的背影，她所希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时心慌不已，双腿发力奔向大的石屋，用力推开木门。

里面一目了然，一桌一椅，一张大床，一个柜子，床上摆放着整齐的被褥，但空无一人。

爹不在！他果然已经离开。

从昨日的对话中，陌如玉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那股极为强烈的感觉变成了现实。

尽管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还是令她的胸口发闷。

石屋仍在，人不在，一切皆是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