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掠过，寒芒乍现，枪尖堪堪停在陆非颈前一寸，发出清脆的枪鸣声。

“吴昊，我们率先攻破北门有功，你此时杀人是想抢功吗？吴将军向来治军严明，你就不怕我们告你一状？”城墙上径直跳下个少年，一刀斜劈过去勉强拦下了刺向陆非的钢枪，自己也被震得虎口发麻。

陆非正感觉头昏脑涨，闻声费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这个并不算高大的身影。他想尝试着自己爬起来，却发现所有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沈明安，我父亲忙着追剿余孽，哪有功夫听你念歪经？不过既然你来了，就陪你的好兄弟一起下地狱吧。”吴昊冷笑一声，眼看就要拔枪再刺，陆非想要出声喝止，激动之下牵动伤处，咳出一口鲜血。

“哎呦，这不是那个什么耗子吗，怎么着，自己废物就想抢别人嘴里嚼碎了的饭吃？胃口这么好啊，小爷刚刚在那边撒了泡尿你要不要也尝尝？应该还是热的呐。”关键时刻，远处走来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他手中的刀断了一截，左腿血流不止。饶是如此依然还是一副战意盎然的样子，面色苍白如纸却嘴上不饶人，说出的话嘲讽意味十足。

吴昊听到这声音攻势一顿，斜眼盯着来人默不作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不动声色地瞥了陆非一眼，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我们走！”

“廷昭，你怎么样？”眼见吴昊和他手下走远，沈明安快步上前搀扶走来的少年。

本来陆非、沈明安和杭廷昭作为奇袭先锋带领一支小队已然攻下甘州城南门，大军也尽数赶来，他们只需原地驻守等战火平定后与主力汇合即可。然而也不知怎地，竟有几队敌军在这种时候去而复返，他们出于无奈只得再次苦战一番。躲避敌人追击时，杭廷昭和沈明安意外发现吴昊竟然在这种时候带人截杀陆非，两人赶忙拼命甩掉敌军往这边汇合，这才勉强救下了他。

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陆非已不再是二人熟悉的那个陆非。

“没事，就是腿上被砍了一刀，断了几根肋骨。好在穿了我娘给的软甲，不然真是见不到你们了。”杭廷昭放下防备后往旁边挪了两步，靠着城墙缓缓坐下，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既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没有遭遇危机的惊恐。

杭廷昭转头问道，“陆非怎么样？”

“被刺穿了心脏，不过还有气儿，应该没什么事。”沈明安说完也瘫坐在一边。

陆非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到这话却也差点跳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刺穿了心脏还有气儿就没事？大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正气恼着，陆非突然被身边浓重的血腥味所刺激，头脑瞬间清醒。自己不是在公司楼下吗？现在是在哪儿，梦里吗？

惊疑不定中，陆非发觉体内有一股暖意正在缓缓流转，自命门起经行周身，最终回到命门，静静对抗着来自胸口的痛楚。

在陆非感受身体变化时，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斯哈”声，似是十分吃痛。他抬眼一看，沈明安和杭廷昭像两个霜打的茄子，十分颓然地处理着身上血淋淋的伤口。

这次的奇袭行动他们本就消耗甚多，现在更是强弩之末。两人刚刚只不过是虚张声势逼吴昊离去罢了。

“陆非，我可真他娘地羡慕你小子，受多重的伤都没事儿。哎，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杭廷昭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一边跟两人聊天。

刚刚来这里还不到五分钟的陆非自然接不上话，也实在没什么力气去接话。

“他这次伤得不轻，怕是没力气回答你了。不过你也用不着羡慕他，要不是你这家世背景，我和陆非都投几次胎了。要我说啊，咱仨里最有资格说羡慕的只有我，我一没家世二没异能，穷家穷路，只能靠自己。”沈明安轻轻卸下胸口的铠甲，露出一道狰狞的血口子，自顾自地拿起杭廷昭放在旁边的药粉撒在伤处，疼的龇牙咧嘴，顺口帮陆非回答了这个问题。

“说来也怪，吴昊那臭小子居然会忌惮我？”杭廷昭听沈明安一说，自己也有些费解。

虽说他是北疆定安侯次子，但皇帝既然指明要他入京，还直接送十三岁的他上了辽东战场，按理说朝廷应当是完全不顾及杭家了，他来到这里也该是九死一生、备受欺压才对。可自他随军以来，八年中只有在征战时遇到过几次凶险，但从来没人为难他，就连吴昊这种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都不敢对他怎么样。

从某种角度讲，吴家家主对他的好就跟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吴昊一样。即便是这次当攻城炮灰，也是他再三请求要和陆非、沈明安一起行动，吴昊父亲才勉强同意他参与，哪怕这样，吴家也派了高手暗中保护。若非如此，刚刚混战中就算他能凭借护甲躲过致命一击，也决然不可能在三路敌军的包夹中活下来。

他不禁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真的有点大逆不道错怪了朝廷。难道皇帝不是畏惧他父亲的权势，而是单纯想培养他？

杭廷昭正想认真捋一捋思路就被沈明安打断。只见他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用胳膊肘碰了碰杭廷昭，小声询问：“哎，你看，陆非的血是不是没止住啊？”

“怎么可能？陆非！”杭廷昭闻言探头看去，看到陆非血流汨汨的胸口后也吃了一惊。

陆非仰面躺倒在城墙下并不回应，身体不时抽搐一下。就在刚刚，不知怎的，他体内那股暖流突然消失，陆非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余地就迅速被胸口的寒意所包裹，整个人直接失去了意识。

二人对视一眼，心道糟糕，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七手八脚地相互搀扶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过去。

杭廷昭看到陆非胸口的寒霜，顿时怒意丛生。“是逆水寒！快起阵回营！”

沈明安闻言迅速结印，当空打出一道符箓，弹指间化作红色的吴家军旗缓缓落下，最终在离地半米处炸裂开来，生成一个临时的小型传送阵。两人抬着陆非经由传送阵迅速回营，那阵法在他们消失后自行散去，仿佛从未出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