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城的晨雾裹着墨香。

陆青玄站在城楼的高台上，望着下方攒动的人群。昨日设坛揭露玄霄宗罪行的石台还未拆除，台边堆着民众送来的素烛、香案，甚至有猎户把刚打到的野兔放在石台上——“给冤魂补补身子”。

“陆小友。”

苏夫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换了身青布衫，手里攥着卷烫金的密信：“千机阁的暗线从玄霄宗总坛带出的消息——三日后子时，玄霄宗要启动‘封灵大阵’，封锁南境所有灵脉。”

陆青玄接过密信，指尖划过封泥上的玄霄纹章。信瓤里是幅手绘地图，标注着南境灵脉的分布，以及大阵的七处阵眼：“他们怕民众觉醒，要先断了修行的根。”

“不止。”苏夫人指向地图上的红点，“阵眼连着重刑狱，里面关着三百个反抗玄霄宗的散修。封灵大阵一启动，这些人会被灵脉之力绞碎神魂。”

沈砚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他的左肩还缠着纱布，脸色苍白，手里却攥着块染血的令牌：“我潜入玄霄宗分舵，拿到了这个。”令牌上刻着“执法堂”的云纹，“宗主下令，要我在封灵前截杀你——他说你是‘太初道剑的傀儡’。”

陆青玄的瞳孔骤缩。他望着沈砚肩上的伤口，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跪在庙门口的少年：“你明明可以走……”

“我欠我妹子的。”沈砚扯了扯嘴角，“再说，玄霄宗的宗主，是我爹的师兄。”

台下的民众突然欢呼起来。是青丘村的幸存者，捧着刚编好的草鞋：“陆小友，这鞋耐穿，你去南境时穿上！”有猎户举着猎刀：“我带了弓箭，跟你一起去炸阵眼！”

陆青玄走下高台，接过草鞋套在脚上。麻绳勒进脚踝，却比任何法宝都踏实。

南境的森林藏着腐臭。

陆青玄踩着腐叶前进，道剑在腰间震颤——前方十里，有玄霄宗的“锁灵阵”，专门用来追踪修真者的气息。沈砚掏出块碎玉，捏碎后撒在地上：“这是我偷的‘破阵粉’，能遮三日气息。”

森林里突然传来枝桠断裂的声音。

十五道黑影从树后窜出，为首者是个穿玄色劲装的修士，手持“缚灵索”：“沈叛徒，还有太初小杂种，受死！”

缚灵索化作黑蛇扑来，陆青玄挥剑斩断，却见黑蛇炸成一团黑雾，缠上他的脚踝。沈砚甩出三张雷符，炸得黑雾消散，却见那修士的袖中飞出只纸人——纸人竟长出五官，尖叫着扑向陆青玄的神魂。

“是‘魂傀术’！”陆青玄咬破舌尖，鲜血滴在道剑上。剑身上的“道”字泛起金光，纸人瞬间化为飞灰。他反手一剑，刺穿那修士的胸口：“说，阵眼在哪？”

修士疼得直抽冷气：“在……在南境的‘灵泉谷’！七处阵眼，谷中三处，灵泉下四处！”

沈砚补上一剑，送他归西。

灵泉谷的雾是腥的。

陆青玄站在谷口，望着翻涌的黑雾——封灵大阵已经启动，灵泉的水正顺着阵纹倒灌，原本清澈的泉水变成了黑色，水面浮着无数死鱼的尸体。

“阵眼在谷中的祭坛。”沈砚指着前方的石殿，“我爹的师兄就在里面，他要亲自操控大阵。”

石殿的门是青铜铸的，刻着“玄霄镇灵”四字。陆青玄推开门，见殿中站着个穿紫袍的老者，正是玄霄宗现任宗主，李玄机。他手里握着枚黑色的珠子，正是封灵大阵的核心“镇灵珠”。

“太初小杂种，你终于来了。”李玄机的紫袍无风自动，“你以为毁了生魂池、灭了镇宗老祖，就能撼动玄霄宗？”

“我能。”陆青玄抽出道剑，剑身上的“道”字绽放金光，“能撼动的，是你们这些把规矩当遮羞布的人。”

祭坛上的阵纹亮起红光。

李玄机催动镇灵珠，七处阵眼的黑雾同时暴涨，南境的灵脉开始剧烈震颤。陆青玄感觉识海被拉扯，仿佛有无数根丝线要钻进他的神魂——是封灵大阵的“锁神之力”。

“没用的。”李玄机冷笑，“就算你有道剑，也扛不住十万灵脉的挤压！”

道剑突然发出龙吟。

陆青玄的识海里浮现出苍梧城民众的脸，浮现出周伯的玉牌，浮现出青丘村的牌位。他想起苏夫人说的“这不是一个人的道”，想起沈砚的伤，想起猎户的弓箭。

“我的道，不是一个人的剑。”他轻声道，“是千万人的火。”

道剑突然化作漫天金芒。每一道金芒都是一条细小的剑气，刺向阵眼的黑雾。锁神之力被撕开缺口，陆青玄的身影闪现在祭坛上，剑尖指着李玄机的咽喉：“停阵，或者死。”

李玄机的脸扭曲起来：“你敢杀我？玄霄宗有百万弟子！”

“百万弟子？”陆青玄笑了，“昨日苍梧城的民众，已经跪了三天，求我替他们讨回公道。你猜，要是他们知道自己的灵脉要被断，会怎么做？”

殿外传来喊杀声。是沈砚带进来的散修，还有南境的猎户，举着弓箭和刀，往殿里冲。

李玄机的额角冒出汗。他望着殿外的民众，终于明白——他守了一辈子的“规矩”，早已没人怕了。

“停阵！”他吼道，手指松开镇灵珠。

镇灵珠坠地的瞬间，黑雾消散，灵泉的水重新变得清澈。陆青玄接住珠子，转身看向殿外的民众。有人欢呼，有人流泪，有人跪下来磕头。

“陆小友。”沈砚走过来，递给他块手帕，“你赢了。”

“不。”陆青玄擦了擦脸上的血，“我们赢了。”

当夜，南境的星空特别亮。

陆青玄坐在灵泉边，望着道剑上的金纹。沈砚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瓶酒：“我爹的师兄，已经被押去苍梧城受审了。”

“还有后续。”陆青玄喝了口酒，“苏夫人说，北境的灵脉监狱，还关着上千个被玄霄宗抓来的凡人。”

沈砚的手顿了顿：“我们去救。”

“嗯。”陆青玄望着泉中的月亮，“下一步，去北境。”

远处传来民谣的歌声。是苍梧城的猎户，唱着关于道剑和公道的歌。歌声飘得很远，飘到北境的雪地里，飘到海族的宫殿里，飘到所有被玄霄宗伤害过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