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命把草茎塞进耳朵，打算再睡一觉。他刚赶走红袖，脑袋有点胀，混沌体还在体内乱窜，整个人懒得很。眼皮刚要合上，地面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马蹄声。

这震动从地底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爬。

他睁开眼，一道红影从天而降。

啪的一声，那人单膝落地，尘土扬起半尺高。红衣翻飞，发丝如火，脚踝上挂着九枚金铃，叮当响个不停。

“夫君，我来接你了。”她抬头一笑，眼睛亮得吓人。

楚无命坐直身子，草茎从耳朵里掉出来。“谁是你夫君？”

“你啊。”她站起身，走过来直接抓住他的手，“我是凤九幽，九尾妖狐转世。昨夜金符显兆，说我命中注定的夫君就在望月城东郊破庙里睡觉。我一路找来，果然是你。”

楚无命抽回手。“我不认识你。”

“可我认识你。”她又贴上来，手臂勾住他的胳膊，“你身上有混沌气息，只有我能感应到。而且……”她凑近耳边，“你心跳和我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楚无命往后缩。“你这女的有病吧？我才躺下多久，你就跑来说我是你夫君？”

“不是跑来的。”她摇头，“是飞来的。我从南疆出发，踏云三千里，只为见你一面。现在见到了，当然不能走。”

她说着，整个人挂在他右臂上，怎么甩都甩不掉。

“你放开。”楚无命用力扯。

她轻轻一笑，身形一闪，绕到他背后，双臂环住他的腰。“楚郎，别挣扎了。躲不掉的。我们是天定姻缘。”

楚无命冷笑。“姑奶奶，我连你名字都是刚才听的，哪来的姻缘？你要真想找夫君，前面镇上有个王铁匠，天天喊娶媳妇，你可以去找他。”

“不要。”她贴得更紧，“我就要你。”

楚无命觉得头疼。这女人力气还不小，妖力若有若无地缠着他，既不像攻击，也不像束缚，就是让他动弹不得。

“你到底想干嘛？”他问。

“成亲啊。”她说得理所当然，“我已经通知族中长老了，三天后派轿子来迎你。聘礼是百年灵芝一对，千年寒玉床一张，外加南疆三十座山头。”

楚无命翻白眼。“我没答应。”

“你不用答应。”她笑，“这种事，女方说了算。”

楚无命刚想再说话，远处传来马蹄声。

三名七宗弟子骑马而来，领头那人手里还挥着鞭子，正是之前说要来找他的金元宝。

但他们还没靠近，就看见破庙前这一幕。

一个红衣女子死死抱着楚无命的胳膊，脸贴着他肩膀，嘴里还说着“夫君”。

三人齐刷刷勒马停下。

“那……那是凤九幽？”其中一人声音发抖。

“妖族圣女？她怎么会在这儿？”

“还管她是谁！”另一人瞪大眼，“你们看她在干什么！她叫楚无命什么？”

“夫君……她真的叫他夫君！”

三人面面相觑。

“完了。”领头弟子咽了口唾沫，“这事要是传回去，说咱们七宗重点盯防的楚无命，被妖族圣女当众认夫……掌门非气吐血不可。”

“要不要上去拦？”有人问。

“拦什么？”领头的摇头，“你没看那女的眼神吗？疯的。真动手，她能把咱们全烧成灰。”

“可就这么走了？”

“当然走。”他调转马头，“赶紧报上去！楚无命勾结妖族高层，证据确凿！这可是大事！”

三人策马狂奔，尘土飞扬。

楚无命看着他们跑远，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我还没睡安稳，名声先臭了。”

“臭？”凤九幽眨眨眼，“这不是好事吗？现在整个望月城都知道你有主了。”

“谁有主了？”楚无命瞪她，“我告诉你，我没同意婚事，也不会同意。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可我已经心动了。”她仰头看他，“你看我眼睛，是不是红了？”

楚无命低头一看，她瞳孔确实变了，竖着的，像狐狸。

“你这是妖化？”他皱眉。

“不是妖化。”她摇头，“是心动。每次看到你，它就会变。”

楚无命觉得更麻烦了。这女人不只是疯，还是个偏执型。

“听着。”他正色道，“我不缺女人，也不想要老婆。我现在只想睡觉。你要是再缠着我，我就把你扔进河里。”

“扔吧。”她笑，“反正河水会把我冲回你身边。”

“你真是油盐不进。”

“对别人是。”她抱得更紧，“对你，我只是粘人。”

楚无命抬腿想走，她跟着移动，像影子一样贴着。

“你放开。”

“不放。”

“我说了不放？”

“对。”

楚无命停下脚步。“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有也没用。”她摇头，“我喜欢的人，只能是我自己挑的。别人不行。”

“你这是强抢民男。”

“不是抢。”她认真道，“是认亲。我找了三百年，终于找到你了。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逃。”

楚无命沉默两秒。“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今年才二十，你最多也就十八，我们能有什么前世因缘？”

“你不记得了。”她轻声说，“三百年前，你在南疆救过一只快死的小狐狸。那天雷雨交加，你把自己最后一滴精血喂给了我。从那以后，我就发誓，下一世一定要找到你，做你的妻。”

楚无命愣住。

他确实有段记忆残缺，关于三百年前的事，只有一些碎片。

但他没想到，随手救只狐狸，还能换来今天这场麻烦。

“所以你就认定是我？”他问。

“除了你，没人有混沌体。”她靠在他肩上，“而且……你身上的味道，和当年一模一样。”

楚无命无语。“味道？我几天没洗澡了，你能闻出什么？”

“就是这个味。”她深吸一口气，“酒气混着泥土，还有点馊。”

楚无命：“……”

他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救只狐狸，换来一个疯女人追三百年，这买卖亏大发了。

“总之。”他最后说道，“我现在困了。你爱站哪儿站哪儿，但别碰我。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出手。”

“不出手也行。”她笑，“我可以自己贴着你。”

楚无命懒得再说，转身往破庙走。

她紧跟其后，一步不落。

他坐下，背靠墙，闭眼。

她立刻靠上来，脑袋搁在他肩上。

“你能不能安分点？”他睁眼。

“不能。”她摇头，“我怕你跑了。”

“我跑哪儿去？庙就这么大。”

“可你心思大。”她眯眼，“我知道你在想怎么甩开我。别想了，甩不掉的。”

楚无命闭上眼，不再理她。

阳光照在空地上，尘土浮动。

凤九幽轻轻晃着脚，金铃叮当响。

远处官道烟尘渐远，七宗弟子早已不见踪影。

楚无命呼吸平稳，看似入睡。

其实他在想：这女人到底图什么？混沌本源？还是真有宿命之说？

他没想明白。

也不想再想。

眼下最要紧的是——

怎么才能睡个安稳觉。

凤九幽感受到他心跳变慢，以为他真睡着了。

她悄悄抬头，看着他侧脸，嘴角慢慢扬起。

手指缓缓抬起，指尖凝聚一点红光，朝他手腕移去。

只要种下同心印，他就永远离不开她了。

她的手指离他皮肤只剩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