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浸着归墟特有的阴寒，像块浸透了千年雪水的铁。林渊落地时，靴底与地面相擦，迸出几点火星——这是他第八次站在这里，但前七次的记忆都被封印在玉牌里，只余下本能的警惕。

断穹剑在掌心震颤，震得虎口发麻。他这才发现，剑脊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手纹。\"小渊，别怕。\"她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混着八世轮回里每一声\"阿渊\"的尾音，\"井里的不是你，是......\"

\"叮——\"

系统提示音像根细针扎进耳膜，打断了记忆的涟漪。林渊摸向耳后，那里的温度本源印记正在发烫——63%，比三天前掉了整整10%。他低头，看见井水里浮着个蓝布襁褓，婴儿的哭声像根细铁丝，正往他太阳穴里钻。

\"这是......\"他伸手，指尖刚碰到水面，襁褓突然炸开一片水花。婴儿的脸浮上来，浓眉、后颈火焰图腾、左手小指微蜷——和他镜子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轮回原点检测成功。\"机械音从井底升起，这次多了几分电流杂音，\"当前时间线偏移率：27%。警告：宿主温度本源低于70%，无法承受因果反噬。\"

林渊后退半步，后腰抵上井边的青铜碑。碑身刻满他在第八世作为史官时见过的古篆，却多了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用断剑刻的，剑痕里还凝着暗红的血。

\"欢迎回家，温度容器。\"

沙哑的声音从碑后传来。林渊转身，看见个裹着灰布的老者，半边脸陷在阴影里，另半张却鲜嫩得像刚剥壳的鸡蛋。老者的左手是枯枝，右手却握着块和他玉牌一模一样的玉珏。

\"你是谁？\"他按住断穹剑，圣体本源在体内翻涌。这股力量最近总在半夜灼烧他的经脉，像要把他整个人熔成液态。

老者笑了，枯枝左手突然化作飞灰：\"我是守墓人，也是掘墓人。这里是归墟之井，因果熔炉。\"他抬手，井底升起一道青铜门，门扉上的符文泛着幽光，\"你每救一人，每攒一份温度，这里就多一道光痕；天域神庭每害一人，就多一道暗痕。\"

\"当光痕与暗痕重叠......\"

\"就是你吞噬我，取代我，成为新的‘温度之主‘的时候。\"

暗渊的虚影从门内挤出来，这次他的右半边身体不再是机械装甲，而是爬满了黑色血管，像团融化的沥青。他的后颈火焰图腾烧得妖异，左眼是林渊的眉眼，右眼却嵌着块破碎的镜子。

\"八世前你把我封在这儿，用温度本源锁死我的力量。\"暗渊的声音里混着七八个不同的音调，\"现在，我要让你看看，你攒的所有温度，都是我撕碎这世界的燃料！\"

他抬手，那道缠着苏璃的黑芒突然收紧。林渊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苏璃倒在血泊里，保温桶碎成渣，汤里浮着的婴儿正爬向她的心脏。婴儿的后颈，同样刻着火焰图腾。

\"不！\"林渊挥剑斩向黑芒，断穹剑却在接触的瞬间发出龙吟。他这才发现，剑刃上不知何时凝了层金斑，像某种古老的封印。黑芒被斩开一道裂缝，却在三息后又缠得更紧。

\"没用的。\"暗渊的虚影分裂成无数黑点，钻进时间线里，\"这些因果线，是你亲手系的结。\"他指向其中一条泛着暖光的时间线，\"比如这一世，你救了巷口摔骨折的老人，可你知道吗？那老人是天域神庭的暗桩，他孙子的命，换的是你母亲的魂魄。\"

林渊的呼吸一滞。三个月前那个雨夜突然浮现在眼前：他背着老人跑过三个路口送医院，老人的孙子举着伞站在楼下，冲他笑。\"谢谢哥哥！\"小孩的声音甜得发腻，可现在回想，那笑容里根本没有温度。

\"还有这一世。\"暗渊又指向另一条暗紫色的线，\"你给流浪猫喂了三个月的鱼，可那猫是苏璃的杀星转世。它的爪子上沾着她的血，你却每天给它梳毛。\"

林渊的手开始发抖。他想起上周在巷口遇见的橘猫，它总在他脚边蹭，他却从未注意到它的瞳孔里总闪过一丝红光。

\"最可笑的是......\"暗渊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母亲，\"八世前那个婴儿，根本不是你救的。是你亲手把他推进井里的。\"

林渊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的碎片开始翻涌：暴雨倾盆的忘川河边，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子（母亲），身后追来天域神庭的追兵。女子突然推开他，将婴儿塞进他怀里：\"阿渊，带着他走......\"

\"那婴儿......\"

\"就是你。\"暗渊的声音穿透幻觉，\"你母亲用命换你活，你却用八世轮回换她活——多可笑的因果链！现在，我要让这链子断在你自己手里！\"

他抬手拍向时间线，苏璃的那根线\"啪\"地断裂。林渊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现代世界的巷口。

路灯坏了，苏璃躺在黑暗里，胸口插着半把黑色剪刀。她的蓝布衫浸透了血，手还保持着捧保温桶的姿势，桶里的汤已经凝固，表面浮着无数张痛苦的脸——那是归墟之井里被吞噬温度的魂魄。

\"阿渊......\"她吃力地抬手，指甲缝里还嵌着巷口的青苔，\"汤......要热透......\"

林渊跪在地上，眼泪砸在她脸上。他颤抖着摸向她的脉搏，指尖触到的不是温度，而是刺骨的冷。系统提示音响得刺耳：

【苏璃生命体征消失，因果链断裂度90%】

【警告：宿主温度本源剩余12%，若无法在10分钟内逆转因果线，苏璃将彻底魂飞魄散】

\"逆转因果线......\"他想起《归墟温度诀》的解锁条件，咬破指尖，在断穹剑上画出血符。剑身瞬间被金光包裹，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抽离——是八世轮回的记忆：第一世他是将军，最后一刻护着的是怀里的婴儿；第二世他是书生，寒夜里给冻僵的乞丐送了碗热粥；第三世他是乞丐，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了街边的弃婴......

每一世的结局都是血溅当场，而每一世的最后一刻，都有一个蓝布衫的女人（母亲）抱着婴儿（他）在暴雨里奔跑。

\"原来......每一世的老套剧情，都是我在重复救自己？\"他笑了，眼泪混着血珠坠落，\"可这一次，我想救别人。\"

他举起断穹剑，金色光芒如游龙窜向时间线。暗痕正在消退，苏璃的胸口渗出黑血，被金色光芒一点点净化。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却仍能听见系统提示音：

【因果线逆转成功度：50%......70%......90%】

【警告：宿主温度本源剩余1%，即将触发记忆抹除】

\"抹除就抹除！\"他嘶吼着，将最后一丝本源注入断穹剑，\"只要她能活，只要母亲能活，我什么都不要！\"

时间线突然剧烈震荡。林渊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跪在祠堂里烧族谱，火光照亮她脸上的泪痕；苏璃在暴雨里给他送伞，伞骨断了，她举着半截木棍挡雨；还有那个橘猫，它最后一次蹭他的腿时，爪子上沾着的不是猫毛，而是半片破碎的镜子——和暗渊右眼的镜子一模一样。

\"原来......\"他咳出一口黑血，\"你早就藏在我身边。\"

当最后一丝暗痕消失时，苏璃的手指动了动。她缓缓睁眼，看见林渊趴在自己身上，脸上还挂着泪痕。

\"阿渊？\"她轻声唤，声音像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我是不是又睡着了？\"

林渊抬头，看见她眼中的自己——还是那个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后颈的火焰图腾淡得几乎看不见。他摸向怀中的时空玉牌，两块玉珏正发出温暖的光，母亲的魂魄在其中安睡。

\"没事了。\"他说，声音哑得厉害，\"汤......我去热。\"

他起身时，瞥见巷口的垃圾桶里，躺着半把黑色剪刀——剪刀上的暗纹，与暗渊的机械装甲如出一辙。

（章末勾子：当他端着热好的排骨汤回到归墟之畔时，井底的青铜门再次开启。门内站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她抱着婴儿，对他露出与母亲相同的笑：\"阿渊，欢迎回家。\"而婴儿的后颈，赫然刻着与他相同的火焰图腾。但这次，林渊注意到女人腕间的银镯——和他在母亲遗物里找到的那半只，严丝合缝。）